正打算把菜吐出的余敏,硬把菜咽回去,她端起茶,灌上几口,方把那股怪味儿给冲下肚。
“对、对不住。”她一面道歉,一面观察璟睿的表情,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吕襄译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不是你的错,睿园的厨子确实不行,只管吃饱不管好,要不是饿极了,这里的饭菜我是连半口都吞不下的。”
睿园管厨房的厨艺确实不怎样,但比起军中伙房做的,已经算得上美味佳肴,更何况这一桌子是出自巧儿、鸯儿的手。
璟睿觑了吕襄译一眼,巴结成这样?要是她不会做手榴弹,岂不是白忙?
不理会吕襄译,他二话不说,直接往余敏碗里夹菜。
大块大块的肥肉垫底,大把青菜堆上,再往最上头叠入一大片煎得“微焦”的蛋,威声道:“吃!”
这是在玩叠叠乐还是造金字塔?
余敏苦恼地看着碗里的菜,光闻味道就觉得痛苦,但是……璟睿的眼睛直直盯住她,一副“你不吃它们,我就啃了你”的态度,她不得不挑出两根菜秧子放进嘴里细嚼。
这时候,余敏分外想念哥。
她带着怨念吞下饭菜,在心里大喊:哥,你在哪里?救我……
这餐饭就在余敏的痛苦中结束,她吃掉小半碗饭,不吃菜,光吃饭,因为后来才发现,满桌子“佳肴”中,勉强能入口的是她尝的第一口米饭。
第三章 什么也不会(1)
菜撤下,余敏边喝着比越南茶更苦、更涩、更难喝的茶,边质疑这个时代的炒茶技术。
吕襄译放下茶盏,进入正题,“敏敏,你说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我母亲?”
这次她没忍住,噗!茶激喷出口,要不是死命捂住嘴巴,连那些好不容易吞下去的米饭都会跟着喷射出来。
“怎么啦?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吕襄译问得既温柔又亲切,像颗温暖的小太阳,让女人的一颗芳心在瞬间融解。
“不、不必了……只是……只是……”
余敏支支吾吾老半天,吕襄译发挥无比耐心,柔情似水地问:“只是什么?”
“可不可以请你别喊我敏敏?”她一脸为难地望向他。
璟睿抿唇暗喜,襄译对女人向来无往不利,没想到会在个小丫头身上铩羽?
浓眉微挑,不明白为什么,见襄译在余敏面前吃瘪,他心头挺……乐的。
千万不要低估吕襄译对金山银山的包容力,被扫了脸,他依然温柔,再接再厉。“不喊敏敏,要喊什么呢?敏妹妹?小敏?”
他越凑越近,余敏越退越远,她看见大野狼的獠牙在眼前晃。
“呃,如果、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喊我小鱼。”
“小余?小鱼?好可爱的名字,好,就喊你小鱼 告诉你,往后有什么事,爷给你撑腰,要是有不长眼的下人敢欺负你,立马告诉爷,平王府就在睿园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是,谢谢。”余敏依稀彷佛看见自己的心肝肠肺肾,正被一一摘除。
“好啦,快点说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我母亲?”
怎么回答?原主的事她半点印象皆无,那些记忆和被杖刑的伤痕一块儿被删除了。
见余敏沉默,他再度催促,“别怕,有爷作主呢,谁也坑害不了你。”
他这么积极地想要答案,可……答案已成公案,余敏只好长叹回答,“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邀功的大好机会,她居然用这三个字带过?所以……那个穿越的可能性再提几成?
吕襄译不死心,“你的卖身契已经不在苗氏那里,别担心。”
她哪里是担心,就是……她很想跳脚,穿越这种事不能举牌昭告天下吧。呼……再叹。“奴婢撞到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撞到脑子?胡扯,大夫说过,她身上没伤、脑袋没伤,整个人好得不得了。
与璟睿对视一眼,吕襄译结束试探,退回位子上,由璟睿接手。
璟睿走到余敏面前,定住,俯视快被吓惨的小姑娘。
余敏抬头,整个背贴在椅子后靠,仰视高大的男子。
他不笑,脸庞严肃得像个将军,身材高壮得像个将军,专注的目光像个将军,他全身上下流露出将军的肃杀气息,这样的气息让人情不自禁软脚,情不自禁对他俯首称臣。
心速加快,激动翻腾,像是有人朝她胸口倒进一桶灼热岩浆。
“你叫什么名字?”璟睿问。
她自称小鱼,他们没有奇怪反应,而美得像妖孽的爷喊她敏敏,“余”加上“敏”……她大胆假设,原主的名字和她前辈子一样。
犹豫三秒钟,她拚了!“回爷的话,我叫余敏。”
“家里有谁?”
与璟睿对视,她决定再赌一把,“爹、娘、哥哥。”
她说得小心翼翼,却引来璟睿和吕襄译嘴角扩大的笑意,“余敏”家里半个人都没有了,她的娘、爹、哥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的笑让余敏自我怀疑,赌输了吗?
璟睿问:“你不是撞到脑子,什么都不记得,怎么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家里有什么人?”
对哦,前后矛盾了,余敏闭上嘴,在心里碎碎念着“沉默是金”。
璟睿难得用哄人的口气说话,但他哄了,并且哄得心甘情愿。“说说看,为什么见到爷,喊爷哥哥?我是你哥吗?还是我长得像你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他不断丢出问号,她没有任何一句可以回答。
但璟睿对于咄咄逼人这种事表现出浓厚兴趣。“形容一下,你哥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的?既然你记得哥哥,那么肯定喊得出他的名字,说说看。”
他越问,口气越硬;她越听,嘴唇越抖,心越颤。
如果换成过去那颗烂心脏,早就罢工了,一昏天下无难事,可现在……她有点痛恨胸腔里这颗坚强壮硕的心脏了。
“我不记得,我不知道,不要再问我。”她捂起耳朵,拚命摇头。
没有办法时的唯一办法,叫作耍赖,当然,装死也是王道。
“不知道?一下子记得、一下子不记得,一下子知道、一下子不知道,莫非不是遗忘,而是说谎?”
酷斯拉再现江湖!
璟睿两只手扶在椅把上,身子往前倾,脸朝她的脸靠去。
余敏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他依然继续靠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鼻子快要贴上鼻子,近到她可以接收到他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不行了、不行了……啊……她不行了!
她经常幻想哥对自己做这种事,现在……幻想成真,害得她荷尔蒙四射,头脑里出现一堆没道德的乱伦画面。
她不行了啦,余敏用力一拍椅把,用力站起来,用力作出决定——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可惜就算她站得挺直,依旧得仰视他,全怪她的小腿骨发育不够长,只好牺牲她可怜颈椎。
她像骄傲的小母鸡,鼓足气势地扬声道:“脑子是很复杂的器官,没有人可以了解它的运作模式,所以记得一些、遗忘一些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器官?运作模式?这些话……很新鲜呢,以后的时代的人都是用这种难解的话在沟通?
璟睿双手横在胸口,陡然转变态度,寒声道:“说谎对你没有好处,说清楚,穿越之前你的名字也叫作余敏吗?”
穿越?他、他、他……说穿越?有没有听错?揉揉耳朵、揉揉眼睛,揉揉所有讯息接收器官。
“穿越?”她问。
“穿越!”他答。
轰轰轰,晴天霹雳连轰炸,他怎么知道穿越,莫非他也是穿越人士?那么……他是哥吗?那个她想拿来和莫医生配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