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颇为骄傲的一扬下巴。“总算有个长见识的,一群胡涂虫中出个不胡涂的,还有救。”
“那这位高人是?”柳毅看向面无血色的黑衣老者。
“我姓鬼……”
徐轻盈不等他说完,又刁钻的道:“果然是个鬼,我看你就是个忘了投胎的,孟婆汤喝了没?做鬼要有鬼品,吃香烛就饱了,你要是不知道香烛店往哪儿走,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去,当个饱死鬼比饿死鬼好。”
“盈儿,不要胡说,如果我猜的没错,前辈应该是赫赫有名的鬼手神偷。”江湖上姓鬼的人并不多,而他刚好听过一个。
“小偷?”怎么怪医和贼都来了?觉得流年不利的徐轻盈想去庙里过个火,学人求只平安符。
“你没猜错,我就是鬼手。”鬼手的声音低得没有起伏,却又冷得让人由脚底板寒到头顶。
“咳!咳!盈儿,毒医前辈和鬼手前辈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你要敬着,不可失礼。”
“要敬你去敬,我可看不出他们哪里比我强,不过是两个闲着没事做的老头。”到处寻人开心。
“盈儿……”柳毅以眼神要她谨言慎行,得罪小人好摆平,若是这两位……怕是有得令人头疼了。
古怪笑道:“呵!你这脾性老夫喜欢,跟老夫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都是不讲理的主儿,只顺心而为。
“你现在也没变过。”鬼手幽幽的扯他后腿。
古怪冷冷的朝老友瞪去一眼,马上又堆起笑看着徐轻盈。“娃儿,还不拜师,老夫就收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要尊师重道,唯师命是从。”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个姑娘?”她明明身着男装,风度翩翩,气宇轩昂,还拿了把折扇装风雅。
闻言,古怪爽朗大笑。“你哪个地方不像姑娘?!从身形、走姿、声调到你塞满异物的耳洞,结结实实都是个姑娘家,啊!忘了一提,你少黏了喉结,没有哪家的小儿郎有你这般细致的冰肌玉肤,你记得把你的丫鬟涂黑,怎么不舍得也为自己的皮肤上点彩料,你的肤白胜雪是一大破绽。”
被人当场戳破了伪装,徐轻盈不恼不怒,找了个好位子坐下。“就算我是姑娘家又如何,有谁规定我一定要拜你为师?我自个儿就是医学世家的嫡系子孙,我伯父是太医,我要学医只管寻他去,何须假手他人。”
“丫头,以你的医术,你伯父教不了你吧!”徐晋之那竖子只会两下花拳绣腿,在太医院混的是虚名,逢迎拍马屁他专长,真遇重症他也束手无策。
她摆高姿态不回答,想逼人知难而退。
“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怎么知道你会医,而且医术精湛?其实很简单,那一日我中毒倒地不起,是你用银针逼毒,将我所中的毒逼到胸口,再给我一颗解毒丹解我胸门的毒,后来我呕出毒血,毒性尽消。”
“你是那个要死不活的老乞丐?”徐轻盈难掩错愕。
“嗯哼!丫头,你还踹了老夫几脚,怕老夫未报恩先报复,所以趁老夫中毒未醒之际扬长而去。”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这丫头顽劣又难驯。
“你怎么晓得是我?”徐轻盈记得那时他是昏迷的,人不晓得死到几重天了,人之将死时,意识是涣散的。
“因为我还没死透。”古怪得意洋洋的炫耀顽强的生命力,即使死到临头也不肯向阎王爷低头。
他这份张扬和徐轻盈很相似,看得柳毅为之失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他们有师徒缘。
“就算知道是我吧,你这老怪物是如何找到我的?我可没在你身上留下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刺字,你老人家也太神通广大了,一路追到泾阳来报恩。”她故意在说报恩两字时加重语气。
他意味深长的笑道:“老夫听见你们说了阮家寨,便循线前往阮家寨询问,木寨主很好客,一下子就把你们上京的事全说了,老夫只要往京城的路上走就能与你们相遇,最多一路追到京城。”
徐轻盈这下子无言了,这老头是神人,有谁会为了一个不一定能收成的徒弟,千里迢迢寻人,他不是吃太饱,便是太闲了。
“你那是什么神情,还一脸厌恶,要知道有多少人想拜老夫为师,老夫都不肯点头,是你机缘巧合救了老夫一命,老夫才勉为其难破了规矩,收个女娃为徒。”
本来他不收女徒的。
她假装没瞧见他在皱眉,端起柳毅的茶杯就口一饮,当她的唇印落在杯沿上,柳毅的眼眸一深。
“多谢你的关照,我不学医,这年头当个女大夫会饿死,没得说。”
“谁说我要教你医术。”古怪瞪大了眼。
“那你能教我什么?”徐轻盈不是问他要教什么,而是能教什么,暗损他若没点本事,凭什么教她。
“小姑娘家记性真差,忘了老夫是谁了吗?”这丫头要再磨磨,小小年纪就比师父还狂傲。
毒医古怪,毒医……“你要教我用毒?”
“哼,还不算太笨。”当他徒弟尚可。
“不想学。”一句话。
“不想学?!”古怪整个人一僵,不可一世的脸露出极为错愕的表情。
“老先生,老太爷,老头子,老乞丐,我只是一个很寻常的药铺东家的女儿,一不是江湖人士,二又不打打杀杀,将来还要嫁人,成亲生子,我学毒做什么?”
虽然她也会用毒,不过纯属好玩,既不伤人,也不会毒死人,无损国家社稷大事。
而他用的毒是要人命的,稍有不慎便尸横遍野,没什么比挽不回的性命更教人痛心,人一死就没了,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换不回来。
她不救人,但也不害人,各人的命但凭天意,她虽是倘穿越的,但好歹也是个神,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
待回过神来,古怪又指着她骂道:“你……你胸无大志!”怎么会是个这么没出息的丫头。
他又想到他那个弑师的孽徒,小时候的古奇多听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甜酒一般的软声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还说长大要孝顺师父,为师父养老,师父是他亲爹。
谁料得到他那温顺得几乎没有坏心眼的软性子全是装的,根本是个狠的,翻起脸来连师父都敢杀,还骂他老不死的,活那么久干什么,他等着他死已经等了很久,他为什么还不死。
他神情痛苦,万般纠结,怎么他唯一收的徒弟跟唯一想收的女徒都这么不受教。
“嗯,我是。”徐轻盈赞同的点点头。
一旁的柳毅听着两人的对话,着实很想笑,可是又不能失礼于两位前辈,只好极力忍着,双肩一耸一耸的。
他的盈儿不需要什么大志向,只要活得恣意就好,有他在,他会为她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她面对的只会是风和日丽。
“你就不能长进些,把老夫的毒技学全了,日后出去外头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古怪不放弃的继续说服,他毒医的徒弟不能是个孬的。
“老头子,你别忘了我是个女的。”他这人是牛呀,牛性子一上来完全不能沟通,真该送他一本《女诫》瞧瞧。
“那又如何?”他一脸蛮横。
徐轻盈又喝了一口茶,把茶杯轻轻放下,杯底碰到桌面时发出轻脆的叩声,其他人的心口也跟着叩了一声,有些心惊。
“我又不当武林盟主,我要长进干什么?还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等我成亲了只能待在内宅,请问我要响当当的名声又有什么用?”那些名气不是好事,而是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