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给我装胡涂,所有人都知晓了,唯独我还蒙在鼓里,你当不当我是你的女儿呀,居然这样耍我!别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喜得连女儿都顾不上?”朱巧儿不懂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娘,胳膊肘总是往外弯,尽帮外人不帮亲。
被女儿吼得脑门生疼,连忙坐下来的林文娘连连挥手,让下人赶紧上茶。“把话说明白了,不要含含糊糊的,打从你一进门我就听不懂你在喳喳呼呼什么,有话好好讲。”
难怪魏家不要她,瞧这副泼妇骂街的泼辣样,谁家的公婆受得了,只和离而没休了她,是人家厚道。
朱巧儿的嫁妆有一半是她丈夫花天酒地用掉的,另一半是她习惯大手大脚给花没了,两夫妻是一个德性,花钱如流水,很快地,他们那一房的银两挥霍殆尽。
没银子花,没皮没脸的魏大郎就想换个娘子,有新媳妇才有银子,他打的是继妻陪嫁的主意。
不过一个锅子配一个盖刚刚好,正巧朱巧儿也嫌丈夫没出息,养不起她,她也想换个体面的相公,出门有马车,银子任她花,供得起她养尊处优的少奶奶生活。
于是两人有了共识,毫无眷恋的写下和离书,从头到尾没知会两家长辈,直到朱巧儿带着为数不多的嫁妆离开魏家,此事才彻底爆发出来。
当然两人被双方的长辈骂得很惨,要他们不准拿婚姻当儿戏,重修旧好,再续夫妻情。
但是覆水难收,两个人都不愿意再看到彼此,不到两年的夫妻情分断得一干二净。
朱巧儿气呼呼的指着母亲鼻头,一点身为女儿、身为晚辈的礼数都没有。“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柳毅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你也晓得我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你干么多事的替他作媒,还挑了不知哪个山坳里出来的土财主女儿,她连当柳毅的丫鬟都不够格!”
“喔,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呀。”林文娘一听,顿时松开了眉间的结,以茶盖拨开茶碗的茶叶,轻啜了一口。
“你还不痛不痒的摆你贵夫人的派头,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好似烈火在燃烧?!”
朱巧儿都快气炸了,偏偏她娘还是无动于衷。
“坐下来,冷静点,别胡闹发火,都几岁的人了,性子还是这么冲。”她就坏在她的臭脾气上。
“有什么好说的,今天你没给我说出个理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娘!”朱巧儿赌着气,出口的话也不好听。
女儿的无理取闹让林文娘只能苦笑。“娘不晓得你在外面听别人说了什么,不过这件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在花轿过门前,都不能向外透露,嘴巴要闭得严实些。”
朱巧儿手握成拳,眼神凶狠如母狼。“等花轿上门就来不及了,我一定会阻止……”
林文娘慢条斯理的扳开女儿的手指,安抚道:“不急,听娘说完,和田家这门亲事,不是说给毅儿,而是你弟弟的。”
“给弟弟的?”她讶然。
“嘘!小声点,别大声嚷嚷。”让人听见可就丢脸了。
神色古怪的朱巧儿压低了声音,“娘,你给女儿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我这心头猫爪挠似的发痒。”
林文娘没说是柳毅的主意,只道是县丞夫人上门提了这件事,可柳毅一心扑在科举上,无心婚事,因此她以移花接木的方式换了这门亲事,让田家小姐成了朱家的人。
庚帖上的八字不是柳毅的,田家人并不知情,反倒喜孜孜的准备嫁妆,足不出户的赶绣嫁衣和鸳鸯枕套、被褥,而他们朱家也等着过完六礼好迎亲,佳期如愿以偿的到来。
“行得通吗?娘。”朱巧儿总觉得不太靠谱。
林文娘笑呵呵的喝着茶。“到时候就说毅儿赶不回来,由他表哥代为行礼,等礼成后,还不是由我们怎么说怎么是,田家还能把女儿带回去不成?”
朱巧儿是察觉事有蹊跷,以她娘的脑袋是想不出这么狠的阴招,但是这事与她无关,又是她胞弟得到好处,因此她也乐得装聋作哑。“娘呀,那我呢?”
“你什么?”女儿这毛病真要改改,说话老是没头没尾的要人猜。
“我的终身大事呀!”她没好气的一横目。
“你不是嫁人了?”
“和离了。”朱巧儿说得事不关己似的,好像刚由关外玩了一趟回来。
“和离了还是人妇,难道还要再嫁一次?”她真不晓得女儿都在想些什么,好好的当魏家媳妇不好吗?
“为什么不行?”朱巧儿自认还年轻貌美,容貌之艳更胜十五、六岁娇嫩的小姑娘,更懂得如何在床笫间满足男人。
林文娘又怎会不晓得女儿的心思,她淡淡的道:“你们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年龄的差距,女大男小,光是她嫁过人的身分就不该有奢望,若是柳毅一举夺得功名,将来好歹是个官,不论官大官小,都不会娶和离过的女子为妻,那于仕途有碍。
她女儿不懂,但她明白得很,官员内眷大多互有走动,出身就摆在那,大家都看着呢,内宅中的妇人也有争斗,她们比地位、比贤名、比衣着首饰,再嫁的女儿是融不入清贵的夫人当中,权贵人家也瞧不起她,文人家族更会视她为无物,鄙弃她守不住贞节。
“谁说不可能,凭我的水磨功夫还不能磨得他束手就范。”烈男怕女缠,她就不信缠久了他会不动心。
“毅儿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的心性向来坚韧,不会轻易为你所惑。”林文娘哼了一声,女儿又不是没尝试过,每一次还不都无功而返。
朱巧儿不快的撇嘴。“难道你要我拱手将表弟让给隔壁的小荡妇,眼睁睁看他们恩恩爱爱的出双入对?”
“住口,你在胡说什么,小荡妇是你能说的吗?你这些年的诗书礼乐都白学了!”她气女儿口出妄言,为了不相干的外人让自己高洁的品德出现瑕疵。
“我还说错了吗?有人看见他们俩前两天有说有笑的走下山,表弟还一脸含情脉脉地替她背药草袋,不时扶着她的手,笑得很开心。”徐轻盈打小就是个蔫坏的,举凡她喜欢的都要来抢,得不到就破坏,简直是她的死对头。
“真有此事?”林文娘恼怒的板起脸。
“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事还能作假吗?”上山下山的路上有多少人呀,况且他们一路相偕走回来更是毫不遮掩。
林文娘眉头一拧,有些焦虑。“毅儿太不应该了,他明明答应我绝对不主动找徐府丫头。”
“可若是徐轻盈去找他呢?”他并未食言,只是钻了话中的漏洞,他不主动,但被动。
“这……”林文娘没想到自个儿千防万防,却防不住那丫头的厚脸皮。
这边的柳家是有人急着想要嫁,墙另一头的徐府,则是有人恨不得不出嫁。
“娘,你可不可以别再说了,我的耳朵快长茧了,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只的小蜘蛛从我耳中爬出来,泪汪汪的直说:“你娘口水真多,都淹大水了,救命呀!我们溺水……”呦!好痛,娘,你痛下毒手……”
有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呀,她可是娘的亲生女儿呐!还是徐府二房唯一的女孩,娘下手这么重,是想让她重新投胎不成?
“叫什么叫,我根本没用力,你少装模作样的博取同情,娘可不是你的傻爹和笨哥哥,一味娇惯着你,把你养得跟男孩子一样野。”嘴里骂着、表面装作不在意的徐二夫人,见女儿的眼、鼻、口皱成了一团,心头紧张了一下,又要装严母,又忍不住心疼女儿,那心肝呀,说有多纠结就有多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