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他以送挂轴的名义来到了相府,接见他的人却不是杨仙荷,而是杨文昌,他错愕之除,听到杨文昌说明找他来的原因,终于明白杨仙荷的邀字也不过是个障眼法。
“听闻陆公子文才高绝,实为栋梁之材,我大宋有陆公子这样的人才,何愁兴盛无望?”杨文昌欣赏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陆游身上。
即使清高如陆游之辈,听到如今文官第一人这般直接的赞美,也是极为受用,只是口头上仍是谦虚的道:“杨相谬赞了。陆游一介草民,即使心怀国家,说到为国效力也是有心无力,只盼会试能得一个好成绩,方不愧国家社稷之栽培。”
“哈哈哈,以你的才华,锁厅试及会试无异只是走个过场,我看好你。”杨文昌先是妥妥地给他戴了顶高帽子,之后长长一叹,话锋一转,“唉,只不过你们这些后起之秀,入朝为官后,可能又要更辛苦些。如今朝中文武泾渭分明,那些武官仗着军功,嚣张跋扈,屡屡掣肘政令难行,我们这些文官想治理好国家,也是有心无力啊。”
陆游不是个笨蛋,意会到杨文昌的暗示,便道:“杨相的意思是……”
“其实这事也与你有些关系,你的前妻唐琬,不日便要嫁入赵家了吧?那镇国大将军赵仲湜,便是武官一系之首,也是反对我们文官最大力之人,我有心想整顿朝中文武相斗的歪风,但一时又想不出好办法,朝中的文官们都被吓怕了,我也只能指望你们这些年轻的有志之士了。”他一副宽厚大度的样子,轻拍了拍陆游的肩头。“大宋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陆游本就是个爱国之士,这番话,激起了他的大义之心,何况他原本就以文人自诩,自然对武官也有所排斥,更不用说他如今与赵家势同水火,更是意气冲昏了头,急忙说道:“杨相千万不要放弃,朝中还需要您带领。”
“唉,本官是黔驴技穷了,不知你有什么好法子吗?”杨文昌像是不经意地问。
陆游思忖了片刻,突然一计涌上心头,一种想在杨文昌面前有所表现的强烈欲望,令他脱口道:“草民有一方法,只是不知合不合用。”
杨文昌意外地扬了扬眉。“说说看。”
陆游整理了下思绪,方沉声道:“既然武官之首为赵大将军,那么便要朝他出手,只要他自顾不暇了,武官的联盟也会自然瓦解。然而赵大将军有十一子,其中十个儿子都远赴在外,且大多是实打实的军官,难以下手,所以我们重点要放在其幼子赵士程身上。”说到这个名字,陆游眼中精光一闪。“赵士程身为武当军承宣使,只不过是蒙父荫得到个虚衔,想来赵大将军也并不满意,既然如此,杨相不如卖个人情给他,就提拔赵士程当个京宫。”
杨文昌眉头一皱,凭什么他要去提拔死对头的儿子?但仔细一想,深壑般的眉间慢慢开展,看向陆游的目光,跟着带着讶异与欣赏。
陆游侃侃又道:“只要赵士程当了京官,他的前程等于掐在杨相的手里,赵大将军便要提防三分。如果赵士程当官的这段期间表现不佳,甚至闯下滔天大祸,何愁赵大将军不向杨相您低头?”
“好!”杨文昌大赞,“这确实是个钳制赵仲湜的好方法,一旦削弱了赵仲湜的气势,那些武官也就不足为虑了,怎么本官以前就想不到?陆游,你果然是个人才!”
陆游见杨文昌似乎接纳了他的意见,一想到赵士程未来前途堪虑,他也不由得暗喜,但表面上却是不矜不躁。“杨相过奖了,草民也只是为国家尽一分心力,希望能消解朝中文武乱斗的现象。”
“呵呵,你立了如此大功,本官不会亏待你的,在锁厅试及会试上,本官看好你,哈哈哈哈!”杨文昌拿出了一块暖玉,放到陆游手中。“这块玉是本官的信物,持此信物可以随意进出相府,只有本官的心腹才能持有,这块玉就送给你了。”
陆游惊喜地谢过杨文昌的恩典,这才起身离去。
杨文昌面带笑意地送陆游离开,原本热情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转为一脸深思。
杨仙荷此时从侧间走了出来,问道:“爹,你真要听陆游的建议?”
“为何不听?他确实提了个好方法。”杨文昌淡淡地道。
“女儿真不懂了,爹手下那么多有识之士,为什么还要问到陆游这个平民头上?”她不太瞧得起陆游,她相信他是有文才,但是否能干,还有待商榷。
他摇了摇头。“你不明白,陆游虽无官衔,但在文人圏子之中,他算是领头羊,只要掌握了此人,等于未来进仕的士子,都会是我们的人,所谓擒贼先擒王,便是如此,所有可能进三甲的人,我们都要提前收拢,何况……他与赵家有仇,这代罪羔羊不找他,又要找谁?”说完,他冷冷一笑。
杨仙荷轻啊了一声,娇笑道:“女儿明白了,这个计划不管成不成功,必然都会得罪赵家,届时就全推到陆游头上就好了,谁教他要举荐赵士程,哈哈哈,陆游想拿我们杨家当枪使,我们还想拿他当箭靶呢!”
于是,一桩阴谋就这么形成了。
但是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不仅是提议的陆游预料不到,连杨文昌都掌握不住情况了……
离赵士程提亲已然十天过去,唐府上上下下紧锣密鼓的筹办着唐琬的婚事,即将成为新娘子的唐琬也等同于被禁足了,每天不是裁量衣服就是试戴首饰,忙得不可开交。
毕竟未来的亲家可是镇国大将军,大宋的定海神针,当然要慎重以对。
唐琬不堪其扰,要是换成以前的她,早就嗷嗷乱叫,奔进丛林里躲得不见虎影了,哪里还会在这里任人摆布,但没办法,谁教现在的她想要一个好队友已经想疯了,眼见只要再一步,计划就可以达成,她当然要拚命忍。
唯有入了夜,众人歇息了,她才能稍微喘一口气。
今儿个月明星稀,唐琬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原本都快睡着了,却听到喵呜、喵呜、喵呜的叫声,惹得她一阵心烦。
待这声音响了一阵子之后,在一旁服侍的小春脸色古怪,呐呐的道:“小姐……我想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唐琬横了她一眼。
“那个……外面……有人找我……”说到这里,小春突然脸色微红。
唐琬定定地看着她,蓦地恍然大悟,调侃道:“我明白了,还以为哪来的野猫不睡觉,朝我房间乱叫,原来是王强啊,这是你们的暗号吧?”
小春羞窘的跺了下脚。“小姐,不要笑人家……”
“但现在这么晚了,你要怎么躲过守后门的守卫?”唐琬没好气的看着她。
小春一愣,她一心只想去赴王强的约,倒没想到该怎么出去。
见她失望,唐琬颇为不忍,笑道:“算了,我带你出去吧,我也好久没去外头透透气了。”
“小姐,你要怎么带我出去啊?”小春呆呆地歪着头问道。
唐琬的闺房在阁楼二楼,阁楼和围墙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她走到窗边,瞄了一眼围墙外头的一个隐密之处,朝着小春挥挥手。“你过来,闭上眼睛。”
小春依言而来,乖乖地闭上了眼,接着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接着是一阵风声,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叫出声,便听到小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