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的白粥和清淡开胃的菜肴送上来,顾明也没再追问,与司徒璟闲谈长青县的人文风景、习俗特色,而在他不知不觉间,被司徒璟不着痕迹的引导着谈到了如意楼的东家。
“说起来,这人也算是个人物,出身虽低下,却有一身好本领,靠着自己白手起家,对了,去年送到京里的那朵千年灵芝,便是委托他寻的,听说那次他躺了将近一个月才复原,也难怪,千年灵芝哪有那么容易得,进了大屿山深处,能有命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司徒璟眼神凝重,垂下眼,遮蔽了眼中那深浓的愧疚,如若真是那人,他该怎么面对?他可有脸面对?
“出身低下?”他状似随口问。
“他是长青县辖下清岭镇唐家村的人,乡下出身的猎户,当初拿到药材时,我也派人查过,平时靠着打猎采药维生,那身本领是个老猎户教给他的,那老猎户并不是当地人,没查出他的来历,在他十四岁那年就死了。”
“喔,那他今年多大了?”
“这……大概二十上下吧。”
“你不是调查过?”司徒璟瞪了他一眼。
“六爷,调查没什么问题我哪还会再注意那么多,能记住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司徒璟也没为难他,转移话题。“你今年还是不打算回京?”
“六爷,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爱清静,这里挺好,我过着逍遥自在的富家翁日子,还没人敢找我麻烦,多好。”顾明笑得潇洒。
“说得好似往常很多人找你麻烦似的。”司徒璟摇头。
“京城街上随便一块牌匾掉下来,砸到五个人,其中有两个可能是皇亲国戚,有两个可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剩下一个是纨裤,他有一个可能是皇亲国戚或当高官的父亲。在这里就不同了,我这三品爵位在长青县就是最高的品爵,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一句。”
司徒璟笑了笑,此时有人进来,在他耳旁报告,只见司徒璟神色微敛,抬眼看着已经用完膳,正端着杯香茶慢慢喝着的顾明。
“你先回去,不用陪着我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坐坐。”他下了逐客令。
顾明是个明白人,而且是一个知道何时该胡涂的明白人,所以他也没多做纠缠,笑嘻嘻的道:“行,我就先走了,六爷打算何时回京?到时候顺便带上几辆马车的年货行吗?”
“准备好,离开前会通知你。”
“多谢,到时就麻烦六爷了,我走了。”
第8章(1)
如意楼是一栋三楼半的建筑,面对着长青县景色最优美的秀清湖。
一楼是大厅,摆有三十张桌子,二楼在临窗的三面隔出了十五间包厢,另一面则是开放的座位,三楼只有六间大包厢,清风阁是其中之一。
再往上那半层楼阁,便是唐子刚办公兼休憩的地方。
此时,阁内临湖的一面大窗敞开,唐子刚与裴燕正在享用饭后的香茶,一边欣赏着秀清湖的美景。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打散了两人之间静谧温馨的气氛。
“进来。”唐子刚不悦,不过心里清楚,若非要事,林长贵是不会上来的,尤其是在他吩咐过不许打扰的情况下。
“见过东家、小姐。”林长贵忐忑的进门,他也不想来打扰东家,偏偏楼下那位也不是他们如意楼能得罪的起的,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来承受东家的眼刀扫射了。
唉,讨生活真不容易啊。
“什么事?”
“禀东家,清风阁那位贵人说,想见一见东家,所以小的只好上来。”绝对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啊!
“安顺侯作陪的那位?”唐子刚蹙眉,心下颇为不解。安顺侯作陪,身分地位肯定比安顺侯高,他可不认为那样身分的人会闲着无聊想要见一见他这个平民百姓。
“是,不过方才安顺侯已经先行离开了。”林长贵道。
既是作陪,又怎会先行离去?除非是被遣走。
贵人支开了安顺侯,却又约见他……
想到去年曾经接受安顺侯的委托找了一株千年灵芝,莫非那贵人也想找什么珍稀的药材?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和京城的贵人会有什么交集。
“你先下去,我待会儿就过去。让人送一盘果盘上来。”
“是。”林长贵领命下楼。
“阿燕,我下楼见见客人,你在这儿等我,应该不会太久。”
“嗯,你去吧!自己小心一点。”裴燕有些担心的叮嘱。听说有些贵人脾气不是很好,张张嘴就能要人命,打人板子更是常事。
“放心,不会有事的,大概是知道安顺侯曾经委托我寻找千年灵芝,也想委托我找寻什么珍稀药材吧。”唐子刚安慰她。
裴燕眼睛一亮。“若是如此,不管他要什么,你就接受,我这里……”
唐子刚用食指抵住她的唇,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他心里微微一叹,凑近她耳边悄声低语,“听说那些贵人身边都有暗卫暗中保护。”
唐子刚没有说得太明白,只是点到为止,他知道她是聪颖的,只是偶尔犯迷糊,他这么说她应是会了解他的意思。
裴燕确实理解了,既是贵人的暗卫,那这里有贵人要见的人,那些暗卫自然也会将此人加入监视中,而她贸然说出那些大话,肯定会引来麻烦的。
见她已经理解,表情有些懊恼担忧,唐子刚移开手,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温声安抚道:“放心,有我在呢。”
裴燕点头,他又叮嘱了几句,便下楼去了。
来到清风阁门外,看见门外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是之前在楼梯擦身而过的人。
那人一见到他,表情便有些复杂,唐子刚无法形容,如果他没猜错,这人应该是皇家内侍吧,所以里面的贵人是皇家人?
但这位皇家内侍这般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的迹象,都让他心里疑惑更甚。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尚未开口,那人便推开门,对着里面轻声禀报,“主子,唐东家到了。”
“请他进来。”温润的声音传来。
“唐东家,请进。”那人客气的侧身,请唐子刚进门。
唐子刚压下心里的疑惑,踏进清风阁,桌前无人,视线往临窗专为赏景设置的软榻望去,一名年约四十,面容俊毅,下巴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神态慵懒的靠在榻上。
门在他身后阖上,唐子刚面容平静的上前一步。“在下是如意楼东家,不知客人约见,有何指教?”
司徒璟将视线从窗外湖景收回,落在唐子刚脸上,看清楚了唐子刚的容貌后,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终于,找到了吗?
“你今年多大?”司徒璟问。
唐子刚一愣,虽然不解,却也不介意的回道,“二十一。”
司徒璟掩在袖里的手紧握成拳。“生辰?”
唐子刚眉头微蹙,原本低垂的眼抬起,望向那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紧紧盯着他看的中年男子。
那眼神很是压抑,底下复杂的神情,和方才那个内侍很相像。
“你的生辰。”司徒璟再次问。
“德兴三十六年正月十五。”这种一查就知道的事没什么不好说的,方才他只是疑惑,才没及时回答。
司徒璟猛然站了起来,那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泄露了一丝。“你的右边腰侧,可有一个红色胎记,形状像一只蝴蝶?”
唐子刚眼瞳猛然一缩,下意识的按住右边腰际,那儿确实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蝶形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