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到底为何出府?”
“养病。”
“我说真的原因,我是忘了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我成了傻子。”
端月连忙跪下,“婢子不敢,太妃如此交代,婢子便如此记得。”
闻言,男人眯起眼睛,明显对这答案不满意。
端月见状,知道不吐实不行,一边很怕,一边也只能把事情尽量轻描淡写的说:“王、王妃无所出,许太妃请高僧到府中来看,说是王妃命中带煞,才克得王爷无子,又算出娘家侄女许姑娘的旺子命盘,太妃因此命王妃离京。”
“我同意?”
“王爷当时说,一切交由太妃处理。”
所以自己同意了。
贺文丞这才了解,为什么自己的妻子看到丈夫出现一点都不激动,知道他被袭击也全不关心,盛装华服想必只是她对莫家的尊重,而不是对他的尊重。
无子啊……
她在府中被冷落,无子其实未必全怪她,结果却是她独自离京,而且看样子自己这丈夫从头到尾对她不闻不问。
闲雅别院所有人听她命令行事,可见这个住处不是王府的,下人也肯定不是,否则刚刚那个提着食盒的粗使丫头不会没等他发话就走,对她来说,他不是王爷,只是客人。
结论就是,母亲把她弄走,他看着她被弄走,没人替她想过任何办法,可是当他出事却只想得起她时,他出现了。
“你想办法把昨天站在她身后那个圆脸嬷嬷给找来,现在,快去。”
端月心中叫苦,张嬷嬷是王妃的奶娘,论道理是莫家人,就算自己是王府的一等大丫头,也不可能叫得动,但王爷吩咐了,不去又不行,她回到房间把出门时许太妃给的银票带上,看看能不能用钱请动。
端月退下后,贺文丞坐了下来,拿起碗筷,却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海带猪肉汤,杏仁汤,一甜一咸,合规定,青葱蒸鱼,两道绿色鲜蔬,凉笋,酱鸡腿,八宝芋泥,有山有海,也合规定,可怎么看都觉得不是那么想吃……
“来人。”
刚刚提食盒出去的那个丫头应声进来,“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这菜是厨娘配的?”
“是,因为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所以照着京城规矩自己配了一次,管事已经命人去京城王府,让人把月食谱送过来,王爷若有想吃什么,也可吩咐婢子,馨州开的是午市,王爷如果午前点菜,晚上就能吃到。”
挥挥手让丫头下去,其实他也不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但就是觉得桌子上的东西看起来实在不可口。
喝了半碗海带猪肉汤,又吃了几口笋子,隐隐听见端月的声音,一抬头,看到端月已经领着圆脸嬷嬷来了。
“老奴张氏,见过王爷。”
“张嬷嬷客气。”
端月没等发话,自行退到外头。
男人转过身,见张嬷嬷不到四十岁年纪,一张圆脸,昨日站在莫安华身后,不但站得很近,还偷偷扯过莫安华的袖子让她收敛点,只有一种嬷嬷敢这样对主子,奶娘!
端月丽月是他的丫头,碍于主从关系,告知事情肯定不敢直言,至于母亲,更是轻描淡写,所以他对自己的婚姻状况一直搞不太清楚,但这嬷嬷是莫安华的奶娘,莫家才是主人,应该不会对他的身分有所顾忌。
“有件事情想请教嬷嬷,本王跟王妃在婚前可有见过面?”
“见过两次,第一次是蔡国公生日,第二次是宫中秋聚,不过为了避嫌,没说过话,倒是许太妃两次都对我家小姐很亲切,太太生辰时,许太妃赏脸到了将军府吃酒,还送了一双冰晶镯给小姐。”
闻言,贺文丞一喜,这下总找对人了。
他虽然是亲王,但大黎国的虎符在莫家传承了超过百年,要说谁更位高权重,却也难比较。
“本王听下人说,婚后我忙于刑部工作,冷落王妃,又因为府中妾室众多,始终无子,才让王妃南下养病?”
张嬷嬷微微一笑,“王爷忙于工作,那也是没办法,只是,太妃明明知道是王爷冷落,却要王妃负起无后的责任,实在冤枉,说到底,不就是因为王妃给张罗的婉仪、吉祥、良女们都没许家姑娘的关系吗?为了让自家侄女许玉颜入门,买通了昭然寺的住持……”
贺文丞打断她,“本王敬你是长者,可不许你如此信口开河,污蔑太妃。”
“就如王爷所说,老奴怎么敢信口开河?太妃是庶女出身,没真正学过掌家,昭然寺住持在庙中长大,对世俗之事也不是太懂,两人都不知道银票看起来一样,但从钱庄领出皆有票号,票号一查,谁存谁取,清清楚楚,太妃无缘无故给昭然寺住持五千两银子做什么,若是想奉佛,应该在大殿上给才是,当然,收买不过是老奴猜测,也许是住持跟太妃借钱也未可知,毕竟银票只能证明太妃给钱,住持收钱,之后我家姑娘变成了煞气极重的不祥之人,其余的什么也证明不了。”
贺文丞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母亲居然用这种手段。
即使忘了大半事物,但母亲看着自己的样子,就是一个和善的中年妇人,很慈爱,很关心……
他执掌刑部,最恨人说假话,若让他查到为达目的捏造事证,绝对三日内斩,故此甚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造假,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却是买通了人,只为了赶走一个无辜的女人。
“既然证明不了,昭然寺住持又是高僧,他的话自然只会是真的,但老奴就不懂了,侍奉开国皇上的莫祥云是我大黎王朝第一个上阵的女将军,杀人成千上万,膝下一子三女,当今国母莫皇后为整肃后宫,赏下的死板子何止数百次,可不但自己生了三个儿子,皇上也是子嗣繁盛。老奴眼皮子浅,想了一年有余还是不懂,怎么上过战场的莫祥云跟赐死多人的莫皇后都顺利开枝散叶,我家姑娘养在深闺连只兔子都没杀过就煞气重了。”
贺文丞知道,让一个公认的“高僧”说一个女子煞气重,那真是百口莫辩,又是将门之女,她只能认下这笔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冷落,她的无后。
若张嬷嬷说的全为真,那么,母亲作为便跟儿子所为一样,总之,是自己对不起她。
“听说我家姑娘才刚离京,许侧妃的花轿就进了门,太妃还说盈庭院中有水有池,有松树有锦鲤,风水极好,反正王妃离京,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侧妃先住着养养气。真是不得了,一个庶出丫头不但能当侧妃,居然还住进王妃的院子,这么怪的事情,王府居然没人说话,老奴离京久了,不知道这个自己进门又住在那个风水院的许侧妃可有后了?或者没了我家姑娘相克,其它婉仪吉祥良女有孕也未可知。”
贺文丞瞬间有点尴尬,没想到这嬷嬷这样辛辣的直指中心。
当时醒来,他还以为床边的许玉颜就是自己的正妻,毕竟住在盈庭院中的女人还能有别人吗,可看她打扮却又不是,后来丽月才道这是中秋入门的许侧妃。
侧妃怎么会住在正妃的院子?许侧妃一脸泫然欲泣的说是太妃让她住进来的,问起母亲,母亲却支支吾吾,现在他明白了,因为这的确很不象话。
“你家姑娘都没说什么吗?”
“我家姑娘芙蓉玉骨,求娶之人甚多,除了王爷,当时谭国公也想帮自己的嫡长子求这门婚事,太太当然是希望亲上加亲,只是姑娘说,谭国公都不怎么样,教出来的儿子肯定也不行,加上跟许太妃两次见面,太妃都很亲切,因此许了这个婚,自己选的,也怪不得别人。只是要论是非,小姐可没对不起王府,一个妻子该做的,她都做了,孝顺长辈,掌管家院,与朝中大臣之家的礼尚往来,无一疏漏,没丢过文亲王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