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皇室,从来不能做、不好做、不愿做的事,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选择那个最恰当的人,来做最恰当的事。而此时此刻,徐苹恰恰是用来做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徐苹无法置信地看着褚玥,怎么可能?皇上是真心爱她的呀,他们之间怎么会是……猛地抬头,她怒道:“我不信你的挑拨离间,你说谎,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后娘娘,我要他们替我雪冤。”
“唉,你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才清醒?你以为皇后全然无知吗?就算皇上不宠爱皇后,可整个后宫依然是在皇后娘娘的掌握下,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悉心安排,你以为安将军那么大的个儿,能被架着在整个后宫乱闯乱绕?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在皇上、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搞鬼,却不被人知?
“徐苹,你现在明白我与你的差别在哪里了吗?在于自知之明!你以为自己很重要,说到底,你不过是皇后掌心一颗随手可弃的棋子,你以为皇上与你情深义重,可事实上你就是皇上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皇上何尝不宠爱我,可我心里头清楚得很,那些宠当不得真,唯有拿来换取好处、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徐苹,你被骗了,你被皇上的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皇上曾经说过,没见过像你这么蠢、这样好哄的女人,几句话就能索取你的真心真意,让你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皇上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在你身边不必动脑筋,和一个简单的女人在一起,有简单的快乐。这种喜欢和皇上喜欢张贵嫔的歌声、李妃的舞艺一样,你……并不特殊!”
这番话彻底将她击垮了!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假的,爱情是假的、真心是假的、信任是假的、木秀于林也是假的……那个男人没有爱过她,爱情只是她脑中的幻想。
褚玥同情地望向她,嘴边挂上一丝淡薄冷笑,这样的女人能在后宫活这么多年,不容易了,真是不明白,她怎会相信帝王有真心?在一国之君身上期待爱情,未免太愚昧。
打进宫的第一天起,自己便很清楚,爹娘不是送她进宫来掳获帝心的,而是用来替家族增添荣光的,她爬得越高,娘家才越荣耀,唯有她的儿子当上皇帝,褚家才算真正出头天!
这是爹娘的期待,也是她自己的目标。
铲除安将军,是为父兄、为皇上立功,皇帝明面上不能对她做任何赏赐,但安将军手下的兵权必会分一部分到父亲手中,那些将是日后皇儿登上大位的筹码。
“徐苹,你死心吧,皇上、皇后都不会见你,因为你不死,故事无法圆满完结,安将军的事需要有个人陪葬,好对百姓做交代,何况……发生那件事后,宫里怎还能容得下你这等淫乱女子?”
玥贵妃亲手把托盘送到她跟前,徐苹的目光落在白绫与鸩酒上,脸庞渐渐浮起一抹灰白的绝望。
冷笑一声,她的心再也热不了,是啊,是她傻了,傻得当了一辈子棋,还以为命运操纵在自己手上。
端起鸩酒,悲哀浮上眼帘,她寒声问:“会不会有朝一日,你与我下场相似?”
她的话令褚玥兴起一阵惊寒,像是有条蛇从她脚底往上攀爬似的,猛然一震,她急急摇头甩去不祥之感。
徐苹仰头喝下鸩酒,酒从嘴角滑入喉头,一股烧灼热气顺势从她的腹间往上窜,彷佛要烧穿她的肝胆肠肺似的。
疼痛、扭曲,徐苹的人生在此刻走到尽头。
玥贵妃看她最后一眼,在皇后手下与自己斗了十几年的女人,她的结局让自己有兔死狐悲的哀愁。
不忍再看,褚玥转身走出冷宫。
余安见她出门,急急低下头,不教自己脸上的伤疤惊了贵人。
“进去收拾吧,人没了!”玥贵妃低声道,脸上没有胜利的光采。
余安点头应下命令,他打开门走进屋里,却发现徐常在尚未断气,她扭曲着身子,不断挣扎地往床边爬去,但是短短的几步路成了千里迢迢,她到不了目标……泪水盈眶,她趴在地上,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嘶哑低喊着,“熙风,活下去……登上王位、为娘昭雪……”
声音戛然终止,她咽下气,不肯瞑目的双眼紧盯着床下。
余安视线瞄了床下一眼,假装没有听见床底下发出的强抑啜泣声,他弯下腰,默不作声地抱起徐常在往外走。
许久,十岁的熙风从床底下爬出来,满头满身都是灰尘,他不在乎,伸手抹掉满脸泪水,他奔出冷宫。
第1章(1)
河边,柳树迎风摇曳,早上天还阴着呢,到了下午竟开出暖阳,难怪都说春天后母心,时晴时阴,谁都抓不准下一刻会怎样变化。
暖暖的风吹拂在脸上,糖糖仰起头,想要迎接更多的春风似的,她嘴里含着糖块,圆圆的脸上眼睛眯眯地笑成了一条线。
“小姐,咱们快回去吧,嬷嬷肯定到处找人了。”果果推推小姐,满肚子担心。
“再等一会儿吧,回去刘嬷嬷肯定要逮人学绣花,你不是顶不爱绣花的吗?”糖糖好脾气地笑着。
她从小就爱吃糖,随时随地嘴里都含着糖,所以祖父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糖糖。爹爹宠她,要吃多少就给多少,可这种吃法让她长出满口烂牙,祖母、娘和刘嬷嬷见状,直嚷着不能再这般宠下去。
想想,一个满口缺牙的丫头,能带出门见人吗?
于是从此开始限制她吃糖,她慌啊,要是往后没糖吃,生活这么辛苦,让人怎么活下去?
这会儿,好不容易偷着糖,溜出门,怎么舍得回去?又不是犯傻!
“我也不想的呀,可我怕嬷嬷骂,说我没把小姐看好,说不定还会拿竹枝抽果果。”
为配合糖糖小姐,小丫头的名字就叫果果,糖糖、果果走到哪里、形影不离,有好吃的一起吃、有骂一起挨,但刘嬷嬷舍不得打糖糖,非得动手时,只好让果果顶罪。
“你犯傻啦,待会儿呢,你绕着小湖跑几圈,流得满头大汗,再往脸上、身上抹两把泥,到时刘嬷嬷骂你,你就说:‘我发现小姐丢掉,紧张得到处找,还把自己给摔跤了。’刘嬷嬷心软,见你狼狈,肯定不会抽你。”
果果闻言,乐得拍手大叫,“小姐英明。”
偏偏那些娇贵千金老说小姐是个傻的,哪是啊,小姐可聪明了,老爷教过一遍的字就马上会写,书看过一遍就背得出来,她还没见过哪家的小姐有这等本事呢。
夫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老爷却说:“我没儿子,就是要把女儿当儿子养。”
老爷这么回答,夫人就没辙了。
人人都看得出来夫人心里难过,但嬷嬷总说:“夫人好福气,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夫婿和公婆。”
是啊是啊,那些千金小姐、夫人们老爱在背后说夫人的小话,骂夫人是妒妇,说夫人不让丈夫纳妾。才不是呢,明明是老爷敬爱夫人,不愿把什么臭的、烂的女人全往家里带。
前几天陈府太夫人寿宴,夫人带小姐去了。小姐不耐烦听那些千金小姐们比衣服、比才艺、比服饰,就躲在花丛后头看书。
其实有什么好比的啊,再比也比不过耿家的大小姐耿秋兰,那才是个真正的美人呢,才八岁就出落得像朵花儿,也不必穿戴什么,往那儿一站,所有人的眼睛就全往她身上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