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皇宫一隅的暖阁内,楚容瑛闷坐榻上,火冒三丈的将一本奏折扔到地上。「边城战火再起,不过是零星战事,有什么好通报的?!安王爷是嫌朕奏折太少了吗!他就跟她女儿一样让朕厌恶!」
安王爷正是凌妃的爹,也是这两年拿了不少金银财宝给皇上跟前的红人杜禄的金主,而这个奏折也是为了让皇上消消积郁怒火而呈上的,为的也是让凌妃能重拾圣宠,所以居中牵线的社禄立即弯身捡起奏折,再恭敬的送到皇上案前,拱手道:「皇上,星火也可燎原,任何一场大战都是从小战役开始的,如果这时候让威远王再度率兵出征,上战场哪有不死人的?」
楚容瑛黑眸一眯,十年前宫变,沈元卿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将,没人想得到十年后,他会手握兵权,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隐患,既然他这个皇上无法将他掌握在手里,那就除之而后快,想到这里,他阴鸷一笑。「好!马上派人宣威远王进宫。」
不久,沈元卿进宫,与皇上对谈不过半刻钟即离开,但那张冷漠严峻的容颜直至步出殿外,在长廊巧遇正要离宫的温晴,才和缓些。
「你怎么也进宫了?」
「和妃、宁妃及……不重要,只是聊些女人心事,爷呢?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对劲,莫不是旧疾又犯了?」
温晴观其色,直觉要为他把脉。
「先离宫再说。」
两辆马车前后离开皇宫大门,先奔驰一段路后,随即在一条偏僻静巷停妥,沈元卿下车,再坐上温晴的马车。
未婚夫妻在成亲前不该私下见面,但沈元卿的时间不多了,无暇顾及礼教,他马上将皇上宣他进宫的缘由道出。
温晴一脸惊愕,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要他再回边城抵御异族进犯。「虽然皇命不可违,可这……怎么这么突然?再不久就要过年了。」
沈元卿深吸了口气,以抑制心中不平的怒火。
身为将帅,他自有征战的责任,但皇上以奏折中提及的零星战火就要他率领大军回防,暗藏的心计为何不言可喻,毕竟留守的边关驻军有不少有能力的,更有他信赖的赫平副将坐镇,但前阵子收到他的信函,也只有一切平安等语。
他的沉默,倒让心绪浮躁的温晴也平静下来,她凝睇着他深幽的黑色瞳眸。「什么时候能回来?算了,我问了一个很瞎又很笨的问题。」
沈元卿没注意到她的用词很特别,回道:「归期不定,但是,最多再十五天我就得离京。」
她一愣。「我只能再跟爷相聚十五天?」
「恐怕一天也没有,我得前往校场整兵,这次回来的大军才休息没多久,就要再上阵,原本众将士都以为可以好好的待在京里过一段安逸日子,至少可以过个年……」他忍住到口的叹息。
她也很期待啊,还在想着怎么以王爷的未婚妻之名,缠着沈元卿到国公府拜年下棋,让她可以见这一世的爷爷一面,如今看来,她的期待要落空了。
「我不懂,更无法理解,爷打仗打了这么多年,才回京没多久,对方……那什么异族不是已经分崩离析,哪来的军力再犯?」她急了、慌了,还有更多的担心与失望。
「不是那个异族进犯,而是另一个。」沈元卿深深的凝视着她。「静夜之约恐到此结束。」
「我不想要你去,我知道这么想不应该,可是……」温晴无法不难过,一颗心惶惶然,她抿紧樱唇,主动抱住他,清盈大眼有着满满的不安,但她还是勇敢的开口,「我等你回来,答应我,你绝对要好好的,我可是当定你的妻子了,你若是不回来,我会天天怨你、恨你,知道吗?!」
他听着她以几近哽咽的声音说话,一句一字皆带着真挚的情感,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却又不知该做什么才能消除她的不安,再聚的时间如此少,一离京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万一……
理智与顾虑在此时都变得渺小,也许离京前,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将她拥在怀里,这么一想,他再也把持不住心里层层迭迭的渴望,倾身,炙热薄唇掠夺了她的樱唇,渴望再也无法抑止,他恣意狂吻,吻得霸道、吻得专注。
温晴没想到他褪去了礼教的外衣,内心竟热情似火,不过一个吻就让她全身发软颤抖,只能紧紧攀附在他身上。
宽厚的大手在情欲的催促下,抚摸她热烫的红颊,沿着脖颈往下时,陡地停止。
情火闪动的黑眸凝睇着瘫软在怀中的可人儿,她娇喘着气、粉脸嫣红、水眸蒙陇,他得努力的压抑再压抑,才能让那恶火似的欲望稍稍收敛。
他眷恋的以指腹轻抚着她红肿的唇瓣,低喃道:「我冒犯了。」
她喘息摇头,仍说不出话来。
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交融。
马车外,小丹无言的仰天,石浪和程皓则尴尬的看地,其实,马车内一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他们也不敢凝神倾听,但就是什么声音都没有,才让人不自在啊!
威远王即将率军队前往边城一事,很快又传开了,再过半个月就是农历春节,老百姓忙着办年货、有些忙着返乡,但听闻这事儿,心里不免沉了些。
他们都清楚皇上不是贤君,一些民生政策拖拖拉拉,任由贪官污吏横行,京城还是天子脚下,贪官们还稍懂节制,他们则努力一点,生活还算过得去,但一遇战事,国库就有理由征税,这么一来,日子又要难过了。
而朝中文武官员私下议论猜测,皇上本就见不得威远王过得安逸幸福,这一回来又大张旗鼓的选继妻办婚事,惹得龙心不悦,干脆要威远王再滚到边关去,要不,边城异族大患已耗上三、四年的征战才击溃对方,怎么马上战火又起?
周氏的心都揪紧了。「怎么会这样?婚事还没成呢。」
沈元卿只能安抚母亲,随即策马前往位于京城近郊的校场。
沈擎风也已得知消息,细雪纷飞下,他站在两列兵士队伍中,直勾勾的看着在通道的另一端,父亲威风凛凛的策马而来,后头还跟着石浪跟程皓。
众人一见到沈元卿,个个抬头挺胸,眼中尽是崇敬,在他行经时,以长戟贴靠自己立正行礼。
沈元卿向石浪、程皓点头,由于两人此行将再度担任副将,李乐、叶东飞也将归队,他们将先负责整合同行的兵士。
沈擎风向父亲行礼后道:「擎风有事向将军禀告。」
在战场及校场上,两人不是父子,而是将士之分,这一点,沈擎风一向分得很清楚,但今天,他将以人子的身分做一个请求。
沈元卿随着儿子走进校场旁的屋内。
沈擎风绷着一张俊颜,坚定的道:「我现在是以儿子的身分在说话,这一次我也要出征,身先士卒,我绝不怕死。」
「不成!如果我出事,咱们家就得由你这嫡长子撑起。」沈元卿毫不考虑就拒绝。
「所以我永远都不能上场打战,只能留守京城,看着爹一次又一次的立下战功?!」沈擎风冷冷的瞪视父亲,双拳握得死紧。
「梓风还小……」
他话未说完,沈擎风便砰的一声,一拳击向桌面,怒不可遏的转身走人。
爹永远都不懂,他向往与爹策马骋驰沙场,他渴望把一身所学用在扞卫国家与百姓,由于爹战功显赫,大家也都戏称他一声「小将军」,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多渴望建立属于自己的军功,他不希望一辈子都只能活在父亲的威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