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急,便脱口道:“和秀敏,我需要你,我喜欢你。”
和秀敏神情一愣,脚步一顿,这确实是她想听的,可当他真的说出口时,她又不禁感到惊慌失措。
她没敢回头,就怕自己的表情显得可笑滑稽,她的心跳得又急又重,整个人像是要昏厥了般。
突然,一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很轻柔,却又有着无法忽视的力量。
“如果我不喜欢你,不会让你待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不会让你走进我的生活。”傅文绝微弯下身,低沉的嗓音轻轻扫过她的耳际。
和秀敏觉得身子一阵酥麻,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随即她一鼓作气的转过身,直视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行了。”他站直身子,浓眉一揪,打断了她,“我都说到这分上了,再说你不明白,我可不饶你,以后别再问我这种蠢问题,再问,我也不会回答你,听明白了吗?”
他的口气很不温柔,甚至像在威吓,但她却感受到满满的、确定的情与爱。
“好了,现在回小苑去,别再到处跑了。”说着,傅文绝推了她一把,随即转身离开。
这日,傅文绝与管事出门巡视田地,迎面来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正是去年泼他一身墨的庄四维。
“傅大少爷。”庄四维来到傅文绝面前,神情有点尴尬不安。
傅文绝停下脚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长高了。”
庄四维难掩讶异,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呃……是的。”
“今天不是来泼我墨的吧?”他打趣的问。
庄四维倏地涨红了脸,连声澄清,“不,不是的。”
“那么你有什么事吗?”傅文绝问。
庄四维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才道:“是关于、关于……”
“说吧,是缴租有问题吗?”
庄四维尴尬又羞惭的点点头。“本来该找管事说的,可是……”
“不打紧,跟我说也行。”
傅文绝的反应让庄四维震惊不已,从前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冷冰冰的人,凡事没得商量,现在他的态度还是不热络,却让人觉得多了一丝温暖。
“大少爷,我一家六口,只有我与娘亲及一个弟弟能耕作,我娘从去年冬天就一直生病,弟弟也才十二,他们能做的活儿有限,剩下的三个弟妹都还年幼……”
说起自己家里的状况,庄四维脸上满是忧愁。“今年收成不好,勉强只能猢口,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交租,所以想请大少爷宽限一季,待秋收时补上。”
“嗯。”傅文绝听完,想也没想就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五两银子递上前。“拿着。”
庄四维惊疑的看着他,迟迟不敢伸手接过。
傅文绝干脆抓起他的手,将五两银子放在他长满粗茧的手心里。
银子是冰凉的,却实实在在烧烫着庄四维的手心。“大少爷……”才一开口,他就忍不住流下泪来。
“别担心交租的事,让你娘先把病养好吧。”傅文绝说完,就要离开。
庄四维手里紧抓着五两银子,又追了上去。“大少爷,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傅文绝停下脚步,没有半点不耐。
“去年大少爷要开茶楼,为了资金说要卖地时,大家都非常生气,我也是因为一时冲动才会泼墨泄愤,当时大少爷对我说,只要有心,纵使山穷水尽,也还有活路可走,你也说开茶楼就是要给我们这些佃农子弟们开另一条路,让我们养家活口……”庄四维整理一下激动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道:“我一直在等着大少爷开茶楼,可现在……大少爷的计划是不是已经……”
听了他这些话,傅文绝沉默了一下。
继续跟佃农们打租,是在他心智回到十二岁时做的决定。复原之后,他因为和秀敏之故,也没再提及开茶楼之事,不过不提,不表示他没想过。
以傅家现有的资产,他大可不必卖地求现,只是傅家资产是傅家的,他成功便罢,不成功,赔上的是傅家所有人的资产,茶楼赔本虽不至于让傅家家财散尽,只是他做每件事都求清楚干净,不希望到时因为金钱问题闹得家门不宁。
地是他的,将来茶楼赔了,也是他的损失,与傅家无关,可现在,租约重订,佃农们也都下了重本播种耕耘,他说要止约卖地,恐怕又会引起不满,最重要的是,和秀敏第一个不饶他。
“大少爷,光凭那一点收成,我顶多能让弟妹三餐温饱,却没能力送他们上私塾读书识字,若他们不识字,一辈子只能种田做苦力,翻不了身……”庄四维殷切期盼着。“大少爷,如果你还有开茶楼的梦想跟计划,请一定要给我机会,给我弟妹一个机会。”说着,他突然屈膝一跪。
傅文绝见状,先是一愣,然后神情平静的拉起他。“我会仔细思考这件事的。”
庄四维噙着泪,用力的点点头。
之后,巡完田地,傅文绝未直接返回傅府,而是到城中他原先属意的那块地绕了绕。
这一块腹地闲置已久,是他两年前买下作为茶楼预定地的,因为不够宽广,他一直希望把周围的几家铺子一同买下,可价钱方面却始终谈不拢。
“大少爷,你还想着要盖茶楼吗?”管事问道。
他点点头。“总是做着收租的工作,太没乐趣了,而且我开茶楼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改善那些佃农的生活。你刚才也听见那孩子说的话了。”傅文绝的眼底闪过一抹沉郁。“那些佃农的孩子因为家里没有能力让他们去私塾读书识字,只能继续当佃农,庄四维聪明又有想法,却苦无没有可以让他翻身的机会,若是开了茶楼,我让那些愿意学习的孩子到茶楼来从学徒做起,供他们吃住,休息时候还能请夫子来教他们读书识字,他们有了一技在身,将来不管去了哪里都能立足。”
管事听完,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大少爷,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很多事,我心里自有打算。”
他不是个心里有什么话都会说出来的人,他一向深沉,也已经习惯这样做人做事,但就是因为这样,不只外人,连自家人都可能误解他。
“咱们跟佃农的租约刚打,现在恐怕……”
“这事拖过一年又一年,只会让许多佃农的处境雪上加霜。”
“就怕他们不能理解大少爷的用心。”管事忧心着过往的事又再重演。
“也许我该跟他们谈谈。”傅文绝沉默了一下,直视着管事,才又缓缓地道:“你安排一下吧,把他们请到傅府来也好,我亲自去拜访他们也行。”
管事颔首。“我知道了。”
傅文绝神情凝肃的看着眼前的腹地,心里想着的是和秀敏,要是她知道他又打算卖地,不知道是什激烈的反应。
他最该也最难说服的人,就是她吧?想到这儿,他不禁长长一叹。
第9章(1)
和秀敏刚烤了全新口味的饼,迫不及待的拿到书斋给傅文绝品尝。
他吃了一片,一脸满足地笑道:“好吃,这是没吃过的口味。”
她坐到他身边,藏不住得意。“我在面团里和了我家里种的豆子,口味很特殊吧?”
“确实。”
“我爹可是个厉害的农夫,能种出最棒的谷物、蔬果及豆类。”她续道:“我娘略懂药理,也种了不少药草,当然,那也是因为傅家的土地肥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