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她们几个弱女子射箭?”破碎声应声而起,陆瑞京手背青筋浮动,捏碎了一颗铁球,碎屑细如沙。
“若是属下们调查无误,对方的目标是容夫人。”
“是谁想要她的命?”这般单纯善良的人会和谁结仇?
“属下们还在查,不过……”陆三说到一半顿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说,毕竟那件事只是他的猜测。
“不过什么?”他冷着脸,黑瞳深处有着深沉的悲痛。
“据属下所知,容夫人这几日有些恹恹的,不愿出门,是湘夫人一再邀约,容夫人才勉为其难陪她去青云寺上香。在寺里时,湘夫人曾带着两名丫头往后山走动,大半天没见到人也不知道她去哪里。”
同是在后山发生的事,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一块。
“确有其事?”
“是的,是寺里的尼姑说的,她们说看到湘夫人往后山走,却没瞧见她回来,可是晚膳时又听见她在禅房的声音,吩咐下人备膳。”两人一同出游,容夫人出了事她不是该心急如焚,命人大肆搜山吗?怎么还吃得下饭。
陆三得报时已经入夜了,他连忙命人将此事传给督主,而他自行带人入山,夜深的林子光线不明,他们搜查了一夜也没发现半个人影,直到天亮才零星拾到几支铁箭。
容夫人若真遇到追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派人盯着她。”看来他还是疏忽了。
疏忽的代价,竟是赔上心爱之人。
“是的。”陆三咳着血,面有愧色,他没尽到守护之责。
山风刺骨,吹动了黑色大氅,屹立在狂风中的陆瑞京站在叶照容坠谷的山崖上,顶着风往数丈高的崖下瞧,银龙似的蜿蜒大河如张嘴的怪兽,吞食每一个沉落到河水的生命。
他的容儿也在那里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陆瑞京眼中滚出两行热泪,他看着底下的银龙,几欲纵身一跃。
蓦地,一只涂满红艳蔻丹的云白纤手往他肩头一放,他一度以为是他想念的人儿回来了,惊喜万分的回过头。
可是一瞧见那张艳丽的脸,顿时喜色转为怒火,毫不顾念旧情的将女人的手大力拍开。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居然在笑,发上还别了朱红色发簪,她在高兴什么!
“我来吊祭妹妹,她死得真可怜,让人好不心疼。”她假意拭泪,但眼底无泪。
“吊祭?”他发出哼声。“你是真心怜惜她的遭遇,还是来确定她死了没?”
“督主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好像妹妹是我害死似的,我和她是什么事都谈得来的好姊妹,既无仇也无冤,何必加害她。何况妹妹的遗体已经运回府里了哪还能有假,我都已经让人备了棺木,好让妹妹早日入土为安呢。”人都死透了,不可能起死回生。
她亲眼看叶照容跳下去的,山高水深的,还有命活吗?
虽然有点对不住,但做大事者不能心软,牺牲一人来铺就她的康庄大道,值得。
“你要是真为她伤心难过就不会穿红戴绿,极尽华丽的来我面前卖弄。既是有口无心,又何必多此一举,你真是当初那个任劳任怨的叶照容吗?”她绝不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这……”失策了,她怎么忘了府里死了人要一身素,一时得意忘形,她还特意妆扮了一番好来安慰这男人呢。
她太心急了。丹湘语窒的垂下双眸,故作哀伤。
“说你们是好姊妹也不怕闪了舌头,在府中以正室自居,处处刁难她的人不就是你吗,你也不觉得厚颜无耻,尽拿来说嘴,她若遭遇不幸,想必你就是第一个额手称庆的人。”他不说不代表他看不见,他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纵容她而已。
只要不闹得太难堪,他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那时还不知容儿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他放纵丹湘只是为了补偿,弥补她一个人在村子里等了他八年。
“谁说我和妹妹不和,督主是打哪听来的,肯定是巧霞那贱婢因妒生恨在你面前嚼舌根,她是嫉妒我才编派出一些子虚乌有的谣言,督主万万不可听信。”解决了叶照容,下一个就轮到巧霞了,她想动巧霞想很久了。
“住口,巧霞根本没有在我跟前说过任何人的不是,你是心里有鬼才往她身上泼脏水吧。”打她进陆府后,他一再发现她的面目可憎,言行不一,太令人失望了。
自从听了陆三的话,陆瑞京的心里就起了膈应,青云寺一事若说没有她暗中作祟他绝不相信,以她入府之后的种种行径看来,此事必不单纯,显然他养虎为患。
其实陆瑞京怀疑过丹湘不是叶照容,她和他印象中的小姑娘相差甚大,即使八年未见面,容貌变得不一样,有些事还是改变不了,好比说人的性子不可能完全判若两人。
只是她被逼为妾是真,离家赴京也是真,可坏就坏在线索断在牡丹楼,若花绛从中动了手脚,再帮太子安插一名内应到陆府……他神情一凛,看向丹湘的神情有了变化。
电光石火间,他蓦然想通了些关节。
真的叶照容必定被他们藏起来了,应该就在牡丹楼,不然他们怎么得知他和小媳妇“常生活上的琐事和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私密话。
“你……居然护着一个下人,为了她和我怒目相向,你把我们过去的种种都忘了吗?四郎哥哥……”连一个巧霞他都护得紧,还敢说两人之间没有私情?!哼!区区一个阉人也妄想左拥右抱,大享美人恩,可笑。
他是嫌死了一个叶照容还不够是吧,那就见识见识她的手段。
“闭嘴,我说过你不配喊本督主四郎哥哥,本督主命令你立刻回府,无本督主的允许不得出来。”他早该管束她了。
“你……”丹湘用力咬着下唇,心里忿然。“那妹妹的遗体该如何处理,她只是名小妾,不好布置灵堂。”
她连死后的体面也不给,就让叶照容死后,魂魄化为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永生永世的飘零吧。
“那不是容儿的尸体,我已命人在方圆百里内寻找,直到找到人为止。”一具尸骸顶不了真,他认为不是就不是。
“那明明是妹妹呀!怎会不是,虽然整个人都泡肿了我也能认得出来,督主怕是悲伤过度,自欺欺人了,容妹妹她死了……”呃!他、他的手……
一只男人的大手猛地掐住丹湘的咽喉,她面色渐渐发红,而后转为紫色,渐渐死白……
就在她快断气前,陆瑞京才松了手。
咳咳!一口气灌进喉间,丹湘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不要对本督主的话有所质疑,再有下回,别忘了本督主出自东厂,多的是方法整治你。”论起折磨人的手法,谁比得上东厂厂卫。
一听“东厂”两字,丹湘差点腿软了,从前有叶照容在,她从未见过陆瑞京有如此阴狠深沉的一面,她只看到他对叶照容的宠爱和怜惜,因此她犯了一个大错,忘了他并非是条无害的狗。
经过今日后,她才猛然惊觉自己错得离谱,他就是个活生生的妖孽,任何人在他眼中只是蝼蚁,他想掐就掐,想捏就捏,生死就在弹指间,只有一个人是唯一的例外。
叶照容。
皇宫。
“呵呵,真的呀?你们真钓起一桶子鱼,用煎、炒、煮、炸的方式将所有鱼全端上桌,烹调出一桌全鱼大餐?”听来真有趣,令人向往,可惜她出不了宫,没法儿亲身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