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书点了点头。先前派来此地打探的傅家军特别提起食记药膳楼,他就一直搁在心上,能够在吴家地盘上站稳的小小药膳楼确实令人好奇。
食记药膳楼当然比不上淮州的几家大酒楼,但是也不小,三层楼,三楼是包厢,不过包厢以竹帘当门,从包厢外头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人,换言之,这儿不宜进行密谈,或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单是这一点,傅云书就很佩服这间药膳楼的东家。
酒楼食肆若想吸引贵人上门,提供他们隐私是免不了,而这间药膳楼明摆着让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可想而知是一心一意只想卖药膳,如此一来,生意的好坏就得看药膳是否值得客人一来再来。
无论如何,傅云书对食记药膳楼的第一印象极好,即使因为生意太好了,难免有些吵杂也无妨。
“来了来了,终于逮到你了!”
一道欢喜的声音从包厢传出来,紧接着两道身影——一白一青、一前一后如同箭矢射出来,使得刚刚上楼正准备转往左边包厢的一行人,迎面撞上了。
“对不起,失礼了。”白衣公子看也不看一眼,匆匆行礼便想走人。
“吴公子!”
白衣公子刚刚跨出的脚步连忙打住,回头循着声音而去,见是刘穆言,歉然一笑,“刘公子啊,今儿个有事在身,不便陪你喝上一杯,改日再请你。”
“好啊,我等你。”
吴公子的小厮有礼的代主子再一次向众人行礼致歉,这才转身追过去。
傅云书看了傅岩一眼,傅岩立即明白过来,悄悄尾随在后。
伙计带着他们来到包厢,递上竹简制成的菜单——这是一份属于春日食用的药膳,每一道药膳都注明药效功用,以及宜食与忌食之人。
点好药膳,伙计退出厢房,傅云书问:“那位想必就是吴大富唯一庶出的儿子吧。”
“正是吴子钰,依我看啊,他应该是急着去追凌大夫。”
“凌大夫?”
“就是那位女大夫啊。”
“为何?”
“这事我略有耳闻,但不甚清楚其中细节,还是等傅岩回来再听他说。”
此时,凌玉曦正皱着眉看着一路冲到眼前的吴子钰——若非知道他是个好人,只是性子略微急躁,还以为他们是仇人。“请问吴公子有何指教?”
吴子钰立刻换上笑脸,“凌大夫考虑得如何?”
“什么考虑得如何?”
“你跟我合伙做生意,我帮你开医馆啊。”
“哦,可是,我没兴趣开医馆。”
吴子钰瞪大眼睛,“你是大夫,怎可能没兴趣开医馆?”
“大夫就应该有兴趣开医馆吗?大夫不能游走四方行医吗?”
吴子钰一时怔住了,游走四方行医的不是铃医吗?
“我见吴公子是心善之人,就好心指点一下吴公子,并非每一个人都喜欢被困在一个地方。”凌玉曦随即转身准备走人。
吴子钰直觉冲过去挡在她前面,好不容易逮到她,可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吴公子还想再扎一针吗?”
“别别别,我是真心想跟你合伙做生意。”吴子钰惊慌的往后一跳。上次被她当成登徒子扎了一针,痛得他惊声尖叫,至今还没忘记。
“以吴公子的身分,多的是人愿意跟吴公子合伙做生意。”
“这是我的事,与吴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惜,我还是不想跟你合伙做生意。”血缘这种关系,不是双方喊断绝关系就可以从此毫无瓜葛,更别说淮州人人识得他,皆知他身上贴着吴家标签。
“这是为何?”
虽然她很想直接了当告诉他“因为你是江南首富吴家的人,而我不喜欢跟太招摇的家族扯上关系”,可是她不能。“我不是男儿身。”
吴子钰想想也对。食记药膳楼是她与纪老夫人合伙开的,没有男女之别,若是与他合伙开茶馆,这就容易遭人闲言闲语。“要不,我买断你的糕点食谱,你就不必担心闲言闲语了。”
凌玉曦不得不承认他脑子转得很快,也许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可惜……若是继续纠缠不清,待她回庄子天都黑了,只好糊弄道:“我会考虑。”
吴子钰欢喜得差一点跳起来,第一次得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答覆。“真的吗?我等你的好消息。”
凌玉曦行礼告辞,走到等候在前方的马车,正要上马车之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食记药膳楼的方向,可是目光所及未见一人……难道是她的错觉?收回视线,她坐上马车,喊了一声福伯,马车随即上路。
第一章 淮州女神医(2)
傅岩从食记药膳楼右前方的樟树后方走出来,若有所思的目送马车消失在视线外,方才转身进入药膳楼,回到包厢。
“傅岩,吴公子赶着见的人是不是一个女大夫?”刘穆言比傅云书还心急。
傅岩别有深意的看了傅云书一眼,点了点头,将他听见的细细道来。
傅云书唇角微微上扬,“吴子钰显然很想摆脱吴家。”
刘穆言好笑的挑起眉,“你不好奇吴子钰为何想要找凌大夫合伙做生意?”
“这间药膳楼能够在淮州立足,最大功臣是凌大夫,吴子钰想靠自个儿的本事,找她合伙做生意乃在情理之中。”
刘穆言摇了摇头,“就我得到的传闻,吴子钰根本是个吃货,一心想开一间茶馆,不过,也不知是吴家人不愿意帮他,还是他不想跟吴家人扯上关系,总之,他看上一位花婆婆卖的糕点,想与花婆婆合作,由花婆婆研制更多种糕点供应他的茶馆,没想到花婆婆的糕点竟是出自凌大夫之手。”
傅云书不由得生出好奇,“这位凌大夫可真是令人惊奇,懂得还真多。”
“虽是大夫,却也是个姑娘,懂些吃食并不奇怪,不过,花婆婆的九层糕再好吃,也不能保证凌大夫做糕点的本事胜过铺子的师傅,足以教吴子钰费心与她合作呀。”
“吴子钰很可能看上凌大夫了。”
“不可能,凌大夫是个寡妇,还是个不好惹的寡妇。”
咳!傅岩差一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
傅云书瞥了傅岩一眼,这位凌大夫有何问题吗?
“据闻曾有媒婆上门说亲 ,回家之后作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为何?”
“那个媒婆吓得语无伦次,根本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凌大夫不好惹……不说了,以后你们有机会见上一面就知道了,赶紧吃吧。”刘穆言不顾形象直扑桌上的药膳。
傅云书他们看得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赶紧跟着加入战场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后回到傅宅——他们在淮州城租赁的宅院。
傅云书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傅岩,“说吧,什么事?”
顿了一下,傅岩略带不安的道:“爷,我看见夫人了。”
“什么?”
“那位凌大夫就是夫人。”傅岩能够从傅家军脱颖而出成为傅云书的贴身侍卫,不是因为他的身手最好,而是他识人的本领无人能及,凡是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傅云书怔愣地说不出话来。
一个月前,当他从北城关回到京城,方知早在他领兵前去对抗北夏不久之后,成亲三个月的妻子就吵着和离,说是他此行凶多吉少,不愿意傻傻的为他守在武阳侯府,祖母便作主让他们和离了。
他觉得此事不太对劲,虽说成亲三个月后他就领兵出征,而这段期间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军营,可是他自认为观察入微,妻子的性子温婉柔顺,不是会吵着和离之人。记得分离前一日,她还一味的迎合他,甚至连一句出征的事都不曾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