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们为何不愿意留下吗?皇上英姿不凡,年少貌佳,见过其绝世丰采无不拜倒,她们会突然自请出宫,这太不寻常。”情窦初开的少女,谁不深深为俊美的皇上倾倒,芳心暗许,遑论一攀上他立刻成为人上人。
“卑职问过储秀宫的管事姑姑,她说蛇鼠为患惊扰了姑娘们,当下仓皇出逃,仪态有失不够庄重,她们自觉羞愧,不配皇上恩宠。”几近裸露的身子都被皇上以外的男子给瞧了,她们还有何颜面陪伴君侧?
白鹤年发出冷诮。“本王要听实话。”
“实话?”身着石青色蟒纹片金边朝服的中年武官微微拭汗。“启禀王爷,是卑职失职,没能约束底下人,教他们擅闯了储秀宫……”
“擅闯?”双眸倏地一睁,迸出阴狠的锐利。
“不知为何?储秀宫一夕之间涌进无数虫蚁小兽,把秀女们吓得花容失色,惊慌不已,因时值寅卯交接时分,天色微亮,刚起身的秀女们被突生的变故吓得六神无主,因此仅着单薄寝衣、披头散发就奔离居处,此一混乱皆落入前来护卫的禁卫军眼中。”可惜了那些精良侍卫,经此一事后恐怕性命难保,大有来头的秀女出身显贵,他们的父兄留不得他们。
“原来如此。”本来凝着脸的白鹤年忽然笑了,眼中精光一敛,露出他一贯的温煦微笑。
“王爷,卑职去查,马上彻查,一定能查出可疑之人。”他看得冷汗直冒,背后衣服湿了一大块。
笑面佛似的圆脸发出呵呵笑声。“鱼思渊,本王提拔你为禁卫军副统领是为了充当本王的眼睛,本王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你倒是给本王砸了锅,是不是要本王挖出你的双目以示惩戒?”
双脚一抖,鱼思渊跪地叩首。“王爷饶命,卑职知错了,请王爷给卑职将功赎罪的机会,卑职不会再让王爷失望。”
“那你说说看宫里近来有何动静?”禁卫军的调派由他决定,什么人走动频繁他理应最清楚。
鱼思渊吁了口气,拱手禀报,“清平侯府似有变动,自从侯爷宣病告假后,往日不常进宫的小侯爷频频入宫,直奔慈宁宫拜见太后。”
“侄儿找皇婶人之常情,哪值得你大惊小怪。”白罗玉那老匹夫早就是一个废人,不足为惧。
一年前,清平侯仗着是皇室宗亲,要求摄政王还政于皇上,由皇太后垂帘听政,另选五名辅佐大臣教导皇上治理国家大事,摄政王不得介入太多。
此事引起一阵轩然大坡,朝中议论纷纷,一分两派各有主张,一是忠于君王的保皇派,即使皇上是心性如幼童的痴帝,一是力挺摄政王的势力,以华丞相、宁平侯为首。
双方争执不下,一上朝就吵,清平侯早年陪先帝征战沙场,老当益壮、声如洪钟,华丞相等人常被他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过了不久,清平侯府忽然传出老侯爷身染恶疾,终日茫然不知所云,故而告假养病,再不上朝论政。
保皇派失了马首是瞻的清平侯,势力大减,还政一事不了了之。
事实上,任何一个与白鹤年作对的人只有一种下场,就是灵魄被摄入天水神镜内,如今的清平侯如同白玉璇一般,身体无恙却心智如稚童,每日只会和孙儿玩七巧板却总是输。
而如他这般的官员不在少数,大都是保皇派,不过他们不像清平侯是皇室宗亲,能长期托病不上朝,故而通常由家人代为辞官。
“不,大有蹊跷,据卑职所知,小侯爷似乎在调查什么镜子的下落,还私下查访辞官者的近况,近来好像查到什么,所以他频频入宫向太后请示。”至于小侯爷与太后谈了什么就无从得知了,慈宁宫是他唯一安插不进自己人的地方。
鱼思渊原本是摄政王府的一名侍卫,因为受白鹤年赏识才进了皇宫,成了他在宫中的眼线,专门监视宫里的动向,以及渗入皇宫内院每一角落,确保没有其它势力入侵,坏了摄政王全盘计划。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原来还有人不死心,处心积虑想扳倒他,实在太有趣了。
“不用卑职派人潜入慈宁宫吗?查探小侯爷的用意。”他想戴罪立功,重获重用。
白鹤年眯着眸笑,视线落在迭成小山的奏折上。“不了,太后的身子不好,积郁成疾,本王想她是不管事的,就让她安心养病吧!别去打扰她。”
“是,卑职告退。”鱼思渊低着头,退出御书房。
天水神镜不在御书房的暗柜里,摸索了老半天的白鹤年冷冷一笑。看来神镜又被一心想做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皇上拿走了,爱美的白玉璇向来镜不离身,想必又在蟠龙殿照他的倾城容貌。
呵呵,不打紧,他还是不懂世事的痴儿,就算整天带着走也不晓得神镜的奥妙。普天之下只有他白鹤年知晓开启的办法,而他绝不向旁人透露半分。
“落英。”
话落,手一抬。
一本、两本、三本……奏折丢进火盆里焚烧。
既然没用了还留着做什么,一计不成还有一计,真当他无计可施了吗?
“是,属下在。”
一道暗影从天而降,一身暗红色劲装,腿肚上绑着一把锋利匕首,单膝下跪。
“听到鱼思渊的话了吧!白罗玉那老匹夫活得够久了,早该入土为安。”
当初放过他一马是念在堂兄弟一场,没想到他儿子和老父一个样处处针对他,非要探个水落石出,让人很不快,如鲠在喉。
“是,属下明了。”
红影正要起身,头顶上方又落下几句交代——
“还有,斩草不除根总是祸害,带一百人去清平侯府,不留活口。”早该如此,妇人之仁总是坏事。
白鹤年口中的一百人指的是他豢养的死士,共有三千名之众,为他铲除异己和通讯之用,落英是死士首领,随时听候差遣,是他跟前淬毒的一把刀。
而他不想再宽容了,谁敢挡在他成就千秋大业的路上,他便用这把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顺他者生,逆他者亡。
清平侯府的灭门之祸是自找的。
“是。”
落英如来时一般,走时也悄然,如一抹深红划过天际,很快隐没在层层相迭的宫阙之中。
刀要出鞘了。
持刀之人却笑若弥勒佛,眸心不带笑意地看着铜盆里的火,烧尽最后一本退出选妃的奏折,灰飞烟灭,只留下一颗冷而无温的心。
不过,还有个人能让白鹤年死灰一般的心激起圈圈涟漪,他让人收拾盆里的灰屑,蹒跚地独自走向慈宁宫,那名至今仍如花一样鲜美的女子是他少年时的一个梦,一个永远也成真不了的梦。
“皇嫂,皇弟来瞧你了,你的身子骨可好一些?”美人如画,冰肌玉肤,教人百看不厌。
一脸病容的玄以幽轻咳几声,神色慵懒地斜睨一眼。“日理万机的摄政王怎么有空来探望皇嫂,不用忙着批阅奏折吗?”
“呵,皇嫂这话说得让皇弟羞愧,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乱嚼舌根,让你对皇弟产生误会,在这皇宫内就数皇弟与皇嫂是一家人,切莫听信旁人的挑拨。”她还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彷佛一朵空谷幽兰。
白鹤年看着病中却依然拥有惊人美貌的凌波仙子,略微失神地欲伸臂一抚娇颜,却及时握拳,不去惊扰这朵令他又爱又恨的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