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懂事的女儿,皇上心里更加不舍,他是极其护短的,就算明知道女儿背着自己偷开春水堂的作为不可取,终究连半句重话都舍不得说,要不是皇后先发话,或许他还狠不下心让春水堂关门。
父皇的宠爱,弯弯何尝不明白。
这天,她进御书房,看见父皇对着奏折发呆,甜甜一笑,凑上前道:“父皇,弯弯给你送药膳来了,今天是五行汤,对父皇的脾胃肝肾都有大益处。”
皇上接过汤盅,喝了几口,有女儿的药膳伺候,他的精神好得让大臣们佩服,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忧心的问:“听说你不想办生辰宴?”
眼看女儿的生辰就快到了,他想替她办个盛大宴会,宴请百官家眷,顺便替她挽救名声,却被她拒绝了,那时她是这么说的——
母后即将临盆,宫里还是保持安静,对孕妇胎儿都好。
“嗯,年年都办宫宴,没意思。”弯弯回道。
“你是害怕面对那些人吗?”皇上将女儿拉坐到身边,不舍的望着她。
她撒娇的勾住父皇的手臂,轻轻摇摇头。“我才没那么胆小,何况他们的想法根本影响不了我。”真正能教她快乐难过的,是她Care、也Care她的人,那些不相干的人说了什么,
她压根不在乎。说完,她笑意盈盈的将头轻靠着父皇的肩头,深深觉得她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公主。
“难道你不想好好的向他们解释,你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何必解释?喜欢我的人自然会相信我,不喜欢我的人,就算我说破了嘴皮,依旧只是白费功夫,与其要求他们改变对我的看法,不如让时间来证明。焉知今日批评的人,明日不会求到我跟前,当疾病死亡降临,不需要刻意说服,他们就会恍然大悟,大夫这行业有多么神圣。他们现在之所以说风凉话,理由只有一个,他们尚且健康,可人吃五谷杂粮,谁能逃得过病痛?”
“你心认为大夫是神圣的?”
“当然!大夫是与阎王爷拔河,把亲人留下来的神仙,没有大夫,人们不知道要承受多少病痛苦难。有时我真搞不懂,有人生病,跑去求神问卜,倘若病好,就会祭天酬神,对神佛抱持无上的敬畏心态,为什么同样帮人除病去疾的大夫,却要被人们瞧不起?这不是很矛盾吗?”
皇上对于女儿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深刻的体悟感到感动和骄傲,却也不由得忧心。“这些话,你是无法跟他们说通的。”
“嗯嗯,所以不用浪费那个力气,留给时间去证明吧。”
舆论将会慢慢产生效果,她相信自己早晚能够背起药箱,再度行医助人,倘若大皇兄的策略成功,应该不至于太久,何况她还有母后的支持呢,她相信母后会在关键时刻助自己一臂之力的。
“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朝代的公主背药箱去替人治病的。”皇上拍拍女儿的头,叹道。如果她能像以前的公主,乖乖待在宫里弹琴吟诗,等待家人为她挑个好夫婿,平平安安过一生,多好。
“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也没听说过哪个皇帝舍弃三宫六院的啊!这天底下的事,总得有人鼓起勇气,第一个去做。父皇为大齐王朝首开先例,建立一个有史以来,最正常、健康的后宫,母后也说过,当年有多少大臣权贵想把女儿塞进后宫,因为父皇坚持不肯,选秀的折子都快把御书房给淹没了。
“什么开枝散叶、什么平衡朝堂,反正所有光怪陆离的说词都有,好像没娶他们家的女儿,父皇就会绝后,会生不出资优皇子来继承大齐江山,导至朝堂倾颓,结果呢,多年过去,父皇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江山也没有因为少了几个女人倾倒一边。现在,那些臣子们亲眼见证父皇的后宫没有血腥烟硝,只有一片和气,再回头看看自家后院,心里不知道多懊悔呢。
“父皇立下的风气,开始有人模仿,娶妻不迎妾,多少人家的后院平静安宁、子孙康健,这得归功于谁?当然是父皇。当男人不再搜集女人,而是搜集成就;当男人不在女人面前逞威风,而是在前途逞威风;当女人不再费心为难别的女人,把心思放在教育子女、孝顺公婆、端正门风上头……百姓勤奋,男女各司其职,家庭平静和乐,每个孩子都能在平安喜乐、充满疼爱的环境下长大,父皇,这都是您的功劳啊!您为什么可以这么做、敢这么做,因为您是真正的勇者,您敢与众不同。
“假设为百姓看病这件事女儿是错的,那么父皇也有错,因为女儿身上流着您的骨血,女儿同父皇一样,敢与众不同;如果行医看病这件事是对的,那么现在批评我的人,若干年后,也会像那些后院起火的大臣们一样,满肚子后悔。”评论完毕,她露出一个圆满笑容。
皇上却感到苦笑不得。“你这是把朕捧上天,再把朕往上头一搁,弄得朕上不去也下不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别人说我的还不够多吗,哪里需要父王添口水。等着吧,等哪一天天下百姓需要我,等那些背后骂我自甘堕落的人需要我,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求我重出江湖,伸出援手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皇上似笑非笑的问。大皇子在暗地里使的那些小手段,岂能逃过他的法眼。
“嗯,有把握!”
“小丫头真敢说大话。”
“这才不是大话,我坚信每个人出生都肩负着一个使命,比如父皇,您要为大齐千万百姓造福;比如母后,她要扶持您走上世界巅峰,在不胜寒的高处,为您添柴取暖;又好比说女儿我,我的使命是要助人民少受疾病之苦。”
她的话让皇上无从反驳,女儿从小他就觉得她不同,殊不知她的志向竟这般远大,居然把天下苍生当成自己的使命。
“你就不担心此事传开,说媒的再也不敢上门?”
弯弯摇摇头,相当有自信的道:“因为这种事不敢上门的男人,表示他眼界小、心胸窄,人云亦云又没见识,这种男人嫁了比不嫁还凄惨。”
“可你这个年龄,是该考虑婚事了。”
“还不急吧,何况有父皇在,父皇镶着一对火眼金睛呢,能被父皇看上的男人,准是好的。”
“那么,程曦骅呢?”他意所有指地向女儿投去一眼。
闻言,弯弯双肩一垮,她也曾向大皇兄和母后说过,但他们摆明没听进去,她可以骗天、骗地,却欺骗不了最关心自己、亲近自己的人,她看向父皇,那番说词,父皇怕是早已经从隐卫那儿得知,再亲口问她一遍,想来父皇也是不相信的吧,所以……这一回她决定坦承。
“女儿从小就崇拜武功高强的英雄,所以我把二皇兄当英雄看,成天闹着二皇兄带我去闯荡江湖,这事儿父皇也是知道的吧?”
“朕知道。”
弯弯懒得提笔,还让她二皇兄找来几个写话本的文人,听她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最后那些故事变成一册册的小说,她还分别取了名字,叫什么《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神雕侠侣》……两兄妹关起门来讨论得津津有味,旁人不知道,可还真的瞒不过他这双火眼金睛。
“自从程将军冋京,酒楼茶肆到处流传着程将军和程小将军的英勇故事,女儿当然是崇拜得紧,心里直想着,要是能够嫁这样一号英雄人物,日后当真能够行走江湖,女儿真想体会一下江湖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险恶,这不就是越想越开心得意,才会说出那些没仔细思量清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