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家人不好,这个钟字不吉利,送钟,送终,这是要送谁的终?我不喜欢,退掉、退掉。”她飞快的转着佛珠,神情介于盛怒和对媳妇不满之间。
“娘的要求恕媳妇不能遵从,为人处事要依礼而行,父亲身为文阁大学士最重礼法,媳妇不能逾礼而为。”居然要把一个不知哪个旮旯扫出来的庶女硬塞给她品格高洁的儿子,老夫人此举太欺人。
“不过是一个外放官而已,比得过为官多年的京官吗?你到底会不会盘算,你这坑害自个儿儿子的娘亲真是祸害。”她非让老三休了她不可,孰重孰轻竟然分不清。
“娘,布政使起码是四品官,而四叔也才是六品小官员。”官大一级能压人,不论是不是京官,要能升官才有底气。
“你……你……你竟敢说自家人的不是,你四叔只是一时的不顺遂,等我们拿银子为他疏通疏通,他成就会比布政使差?”在宫老夫人眼中,她的儿子没有一个不好的,只能说他时运不济,半句实话也听不得。
果然说到银子了,女儿猜得一点也没错,老夫人只会在这上头作文章。“娘,我们说的是明湛的婚事,您离题了。”
见她没提到银子一事,嘴比蚌壳还紧,宫老夫人面上生恼。“哼!林千总夫人说好了,每嫁一个庶女压箱银是五千两,连同陪嫁的铺子、庄子和一些金呀银的,少说一万两,年底前过门,咱们只需走个场就好,聘礼方面不必太费心。”
这是多么想嫁女呀!连聘礼都可有可无,肯定有内情,温氏暗忖。“李嬷嬷,把铜红匣子给我拿来。”
“是的,三夫人。”
李嬷嬷有五十多岁了,是温氏的陪房,也是她奶娘,她把温氏当亲生女儿疼着,主仆俩感情深如亲人。
“娘,这里有两万两银票。”温氏把四方匣子打开,厚厚一迭的银票现于眼前,每张银票面额是千两。
“两……两万两?!”即使是手掌中馈的宫老夫人,一见一笔大钱就在跟前,她转动佛珠的手还是微微一颤。
她的眼发着狼光,盯着银票不放。
“如果娘首肯的话,就用这两万两买我儿子的婚姻吧!”女儿说得对,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避讳拿银子砸人,对付老夫人这种人,咱们就是财大气粗,她能咬咱们一口吗?
看到宫老夫人双眼倏地一眯,迸射出欲将她撕成碎片的凌厉冷光,温氏觉得这些年受的委屈都讨回来了,她心中没有怨慰,只有从头到脚的舒坦,银子真是好东西。
“老三媳妇,你以为银子无所不能吗?我老婆子不致被区区几万两银子迷花了眼。”
温氏竟敢……竟敢用银子羞辱她,那是她惯用的伎姻,倒是学得有模有样了。
宫老夫人手握佛珠,手背青筋浮起,可见她有多震怒。
“娘误解媳妇的意思了,媳妇是想三房也是府里的一分子,夫君没有当官的本事,也只能干干商贾的勾当,所以便寻了个借口贴补贴补,娘若看不上这点小钱,媳妇收回就是。”
欲擒故纵,女儿说的战术。
“等一下,我考虑考虑……”宫老夫人内心挣扎不已,一边是白花花的银子,一边是她放不下的面子。
“娘为难的话就当媳妇没说过,毕竟林千总夫人也不好得罪。”
娘呀!猫捉老鼠的乐趣是耍着它玩,看它越挣扎就越乐。温氏觉得她家小小说的这句该死的对极了,她的确很乐。
“你别收呀!我再想一下……”面对金钱的诱惑,即使一辈子在后院兜转的宫老夫人也无法不动心。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除非真视富贵如浮云。
就在温氏把铜红匣子阖上,交给身后的李嬷嬷时,一名中年管事一脸慌张的闯进花厅。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您可得拿主意呀!出了大纰漏……”
“什么事?慢慢说,你别急。”宫老夫人气定神闲的念了两句经文,根本不把他口中的出事当大事。
宫府在京城还算有点势力,三子在朝为官,媳妇也大都是官宦人家出身,真要出了事,不愁出面无人。
管事的一抹汗,神情都快哭了。“不能慢,这事十万火急,四老爷他……他当街打了人……”
“不过打了人而已,瞧你大惊小怪的,在街上哪天不出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定性还不足,需要磨砺。
“可是四老爷打的是和亲王的小舅子。”此事小不了,那可是皇亲国戚,一个没弄好是要下大牢的。
“什么?!”和……和亲王的小舅子?
温氏眉头一动,垂下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这不是正想瞌睡就送来枕头吗?打得好。
“听说是和亲王最宠爱的王侧妃她唯一的弟弟,王侧妃平日可宠他了,要银子给银子,要女人给女人,从来不眨一下眼。”王侧妃疼弟弟是出了名,全京城无人不知。
第十章 争回一口气(2)
“那现在情形如何?”宫老夫人也有些慌了。
“腿给打折了,抬回和亲王府,和亲王大怒,说此事必不能善罢干休。”四老爷吓得躲在外面不敢回府。
“他想怎么样,杀了我儿子吗?大不了赔钱……”一说到银子,宫老夫人的目光飘到李嬷嬷双手捧着的铜红匣子上。
两万两,整整两万两银子,若能用这笔银子来打点,老四必定能安然无事……可是这钱该怎么变成她的?
“老夫人,您要快点想想办法,再晚就来不及了。”若让和亲王那边先找到人,四老爷那条命不知保不保得住?
催什么催,没瞧见她正在想。“老三媳妇……”
“娘有什么吩咐?”温氏面容温婉的回道。
“那个银子……”她羞于启齿。
“什么银子?”温氏侧着螓首,装傻。
“两万两银子……”我想先挪用一下。
“娘要借钱?”她假意理解的一颔首。
什么借,是给,自家小叔有难她好意思不拿出钱救急。宫老夫人睁着眼,几乎要将她瞪穿一个洞。“自家人说什么借,谁有需求还能坐视不理吗?银子是死的,人才最重要。”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不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子。“话不是这么说,想当年娘让我们守着江南祖宅,说好了一年最少一百二十两的安家费,可是我们拿了一回就没下文了,银子是死的没错,可是没有它,人也活不成。”
她话中有话的暗嘲,你儿子是宝,难道我夫婿是草吗?当年迫害三房迫害得多狠呀!
老夫人你忘了但三房没忘。
“温氏,你在威胁我?”宫老夫人面色狰狞。
“娘,我和夫君要攒点家底不容易,一没当官的父兄扶持,二无家族的帮衬,摸瞎的闷头干活,每一分银子都要用在刀口上。”求人不难,只要她肯开这个口。
她女儿怀里攥着上万两银票在街上胡买瞎买,这也叫用在刀口上?宫老夫人憋着一口气,“你是什么意思?”
“那要看娘想要什么,媳妇无不应从。”你说得我满意,咱们这笔 “买卖”才谈得下去。
宫老夫人恶毒的眼神阴寒无比。“林千总夫人提的那件事就此作罢,改日我亲上林府致歉,明湛的婚事我不再插手。”
哼!她不是只有一个孩子。
“光是两万两和亲王府大概看不上眼,不如媳妇再添上两万两,把我家明溪的终身也买了,省得娘为他们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