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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琼没空管父亲的房内事,她将徐辅和徐焰找来,因为徐家要回京,路途遥远,下人因此放的放、卖的卖、配人的配人,只留下服侍荣氏的人。

  “我知道辅叔的家人都在江南,这一去京城,南北相隔何止千里,如今有两条路,一是随我爹回京城老家,二是我将婺州的粮行和聚珍堂交给您和焰大哥,从此负责南方这边的生意,您意欲如何?”

  京城遥远,这边的生意,她鞭长莫及,但是南边说什么都是她的基础,考虑再三,唯有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帮忙打理才能放心。

  徐辅是母亲的陪房,这些年来,他将府里的大小事料理得井井有条,她相信他也能把铺子的生意顾好。



  “去了铺子,您就是总掌柜,若是回京,就连我爹也不敢保证您还是府里的大总管,得委屈您了。”她简单地将利弊说给徐辅听,既不危言,也没耸听。

  京中徐府可不是他们的地盘,仰人鼻息的同时,不知道他们回去会是什么状况,一切都是未知数。

  徐辅感动地呐呐不成语,大姑娘这是照顾前途未卜的他和儿子啊,他感恩戴德道:“大姑娘是说,可以让老奴带着这小混球一道吗?”

  “嗯。”徐琼微微笑。为人父母,求的就是儿女的前途和平安,护犊之心,古来皆是如此。

  “老奴去铺子。”他斩钉截铁应道。

  “既然这样,我会将你们的事向我爹说的。”她父亲还不知道她手头上有母亲留给她的铺子,为了往后行事方便,不得不摊在阳光下了。



  她深知授权的重要性,虽说提拔徐辅父子有她的私心在里面,但是培养强大的手下人和团队,比让自己累成黄脸婆更有意义。

  同年十月,徐府举家北上。

  十月的水路并不好走,朔风野大,在河面上更是肆无忌惮,偏偏徐琼还出了差错,几乎误了行程又差点搭上小命。

  徐芳心因为不耐漫长的船行,日日上甲板借口赏月赏景,与船员调笑,一艘官船来来去去的都是和官场沾边的人物,这话不管传进谁的耳里都不能听,不只徐芳心的任性会害了她自己,于徐明珠的官声也有碍。

  被父亲训斥之后,徐芳心气冲冲地欲回船舱,正遇上从船舱出来、和她错身而过的徐琼。

  船上的走道本来就不宽敞,两批人马狭道相逢,按理说徐芳心是妹妹,本该让着徐琼,可她在气头上,想都没细想,一见到徐琼挡了路,就气得将徐琼往旁推去,力道还不小,徐琼登时倒头一栽就翻下了船舷。

  徐芳心见事故发生,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回神过来,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她放声尖叫。

  徐琼紧闭双眼,以为自己这下子真要惨了,突然闪过她脑子的竟是万玄的声音——我在你身边放了个人,有事喊他。

  在落水的刹那,“狮子”二字从她紧闭的嘴里吐了出来。

  乱成一锅粥的船工正互相吆喝着救人,没有人看见一条黑黝黝的绳索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笔直刺入水中,将湿淋淋的徐琼卷了上来。

  落水不过是弹指问的事,救人也是眨眼般的事,但是,十月的河水冰冷,就连熟练的船工都不敢轻易下水,徐琼这一起一落,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船经过小镇时,徐明珠赶紧延请大夫来看,大夫说她因为落水受了惊吓,加上天寒冻骨,虽无性命之忧,到京城之前却都必须卧床休养。

  徐明珠回过神来,询问当时目睹的下人,有谁见到救命的恩人?

  可惜,场面有多乱,人心就有多慌张,就是没有人对那容貌平平无奇、让人一见即忘的壮士有任何印象。

  徐明珠没办法,只能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下,对外声称女儿不小心落水,试图将姊妹不和的事实掩盖下去。

  惊魂未定的徐芳心在事发后被徐明珠禁足,窝在自己的小船舱,足不出户,知道徐琼已经脱离险境,几乎把帕子揉成咸菜,她含忿地朝荼蘼抱怨道:“父亲的心底只有他的嫡长女,我也受了惊,却不见他来问我一句好,早知道父亲这么偏心,那个徐琼还不如掉到水里死了算了。”

  又或许救了人的那个男人要是能把那个贱人娶回去就好了,少了眼中钉也了了姨娘的一桩心事,偏偏那该死的男人像是知道她们的意图似的,救了人之后就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就算要赖也找不到人。

  这话传到徐明珠耳里,他将洪姨娘叫来痛责一番,训斥她竟是如此教女,早知道刚生出来的时候就不应该因为她苦苦哀求而让她留下孩子,就该放到褚氏的名下养,起码不会养出此等凉薄毫无良心的个性。

  洪姨娘气得肝痛,回去大哭一场后,抱着徐芳心怨道:“千万莫给人做妾,哪怕再怎么穷再怎么丑,好歹嫁人做正室都比做宠妾强。”

  殊不知徐芳心可是心比天高,她撇撇嘴,凭自己的容貌,要在天潢贵胄聚集的京里找到如意郎君简直就是唾手可得的事,姨娘根本不必操这个心,况且,她以后的夫婿肯定会赢过徐琼一百倍、一万倍,把她踩在脚下。

  她一心沉醉在未来的情境里,对于自己推了徐琼一把以致她差点丧命的事并不感到歉疚,徐琼活下来了,她还觉得这个嫡姊不如死了好。

  第十二章 落水受风寒(2)

  徐琼落水的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万玄耳里。

  他的脸上一片戾色,眼里顿时一片血红,心头发紧的感觉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下去,“我让你护着她,这就是结果?”

  “属下愿领责罚。”狮子单膝跪地。

  “下去领军棍五十。”万玄冷酷得毫无人味。

  浮生不知有多久没见过大君的脸上出现这种噬人的神色,军棍五十打下去还有命吗?

  狮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下,却一句都不曾辩驳。

  “你亲眼见到徐家那庶女将她推下船的?”

  “属下亲眼目睹。”狮子的声音宛如金石,铿锵有声。

  “先领五棍,余下的再跟你算,皮给我绷着。”现在不是罚他的时候,狮子一夜来回,不知病着的徐琼这时可安好?

  狮子没想到主子居然法外开恩,他按下激越情绪,向万玄行礼,下去领罚了。

  内室里,万玄冷哼一声,踱了两步,一个兔起鹊落,纵身跳出窗户,窗牖只留一道流星也似的影子,疾迅异常地消失在浮生面前。

  浮生迟钝地睁人眼,大君居然把他撇下了,“大君,您要去哪儿啊?您忘了捎带上奴才了,等等奴才啊。”

  慢着!他脑子进水了吗?怎敢叫大君等他?

  大君要上哪儿去啊?

  哪里还敢怠慢,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出去。

  徐琼躺在船舱里,忽冷忽热的高烧让她睡得昏昏沉沉,春娥、晓月和颜举轮流守候着,替她更换额头上的湿帕子,炉上的火从日到夜没熄过,熬着的药汁噗噜噗噜响,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浓浓药味。

  因为日夜担心看顾,倚着舱门的晓月累得直打盹,鼻端忽地传来一阵好闻的香味,也不知怎么了,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支着头睡了过去。

  万籁静寂,耳畔只有湍水撞击船只的声音和远处偶而响起的猿猴鸣声,夜与灯火的交会斑驳处踱出一道人影,全无声息地钻进徐琼的船舱。

  徐琼睡得极为辛苦,额际一下是冷汗涔涔,一下又热得如同火里烤肉,冷热交织令她浑身湿得宛如刚从水里捞起来,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她丢失了的过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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