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琼倒是没看到这对夫妻的小动作,她专心凝神在开日帝身上,面色平静,不惊不惧、不慌不忙,“臣女过完年就满十四。”
真要说起来,这几个人的辈分是乱到不行,但是也没办法,事已至此,乱就乱吧,还能怎么办?
她不是土生上长的古代人,对皇帝这种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人物,除了一开始有些紧张慌乱,见他倒也不像连续剧里演得那样高不可攀,很快便收拾心神、镇定心思,沉着应对。
开日帝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文武百官无不惧于他的威势,在他面前除了惧畏还是惧畏,说话动作难以放得开。这名女子起先面对他时也似有些畏缩,但不消多久便镇定自若,甚至对答如流,见她穿着秀致、灵俐剔透,态度落落大方,虽然不是艳色逼人,却自有一番别致。
皇宫里美人最多,能博得开日帝这番评鉴殊是不易了。
“你现在贵为摄政王妃,又是朕的姑母,在外汲汲营生未免不太象话,丢我皇家的脸面。”
女子外出抛头露面还做着男人的事,如此不顾世俗,也难怪会入了那位活在传奇里的老祖宗的眼。
“摄政王也只是个闲职,我将来要是嫁过去,总得为生计打算的,不是吗?”
皇家的脸面?你的脸和我的脸是完全不同一张脸好吗?
开日帝不禁瞪大眼睛道:“是谁跟你这么说的?”其实,他原先的打算本来就是如此,但是被人说穿,还是难免有一丝不自在。
谁?还有谁?
“小女子不是文人,也不是武将,纯粹只是为了家计,我开铺子,不偷不抢,推动国之经济,何况能赚银子又能安家,一举数得。或许于圣上而言是上不了台面……”再看一眼开口帝威武的目光,她转舵转得快,“充其量,往后臣女委托人打理就是了。”
一国之君哪里会懂得为五斗米折腰的必要和成就感?樱其锋、自找不痛快,更没有必要。
开日帝见她服软也就不一味蛮缠,对她进退得宜的态度更好了几分印象,“朕听管理官窑窑务的提领说,聚珍堂的主人会烧琼窑瓷?琼,是姑母的闺名,莫非……”
皇帝这是看上她烧制的琼窑瓷吗?
直说就好了,何必绕这一大圈?
嘴里姑母姑母地叫着,有像她一样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的姑母吗?
古人说伴君如伴虎,一点也没错,所以说,什么都是虚的,还是银子最好。
她不知不觉走了神,幸好没走得太严重,知道要赶紧收回来。
她招来雅间外的小伙计,让他赶紧去后头的暗室橱柜里将她原本打算要拿出来的瓷器拿过来。
“陛下说的是。”隐瞒自己的制瓷技术,看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小伙计手脚利落,如临大敌地将双手捧着的大梨花木箱子交给侍卫,侍卫打开细看后,没有发现异状冉放到开日帝眼前,一块极为罕见的大件瓷器就展现在几人面前。
那是一块大盘,内外均开冰裂片,颜色天青纯正,胎质细腻,内外满釉。
这种素雅清逸的色感令开圆帝不由得脱口赞叹道:“当真是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
“多谢陛下嘉言,请惠赐五十万两白银便可。”
开日帝有些错愕,“你这是在向朕要银子?”
“那是自然,银货两讫。”
开日帝忽而哈哈大笑道:“朕改日肯定要问问徐爱卿,你这性子到底是肖了谁?”
徐琼干笑,爱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是随了谁的。
“小德子,给银票。”开日帝倒也不啰唆。
“陛下,小的出门,没带那么多银票。”小德子尴尬了,顿时手足无措。
“陛下,老臣这里可以先补上。”宁驸马倒是大方。
“不如这样吧,为了不让大家为难,就先欠着吧,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这欠条就不必了,小女子信得过陛下。”这回她够大方了吧。
开日帝颇有深意地觑她一眼,“朕是那等会占人便宜的小人吗?”
“陛下英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第十九章 与皇帝谈条件(2)
开日帝对她是真的另眼相看了,好个狡猾的小姑娘。
“要不这样吧,姑母,我让官窑的人来跟你学学琼窑瓷的技术,可好?”他这次喊的姑母就诚心多了。
“我能有什么好处?”就说这种技术性的东西没办法独吞,这会儿就来了个堂堂正正想分食的,还是个皇帝。
“你要黄金满屋,抑或是无上权力?只要你开口,朕都能满足你。”他还真想知道她会要什么。
“我要那些有何用?不如陛下就答应小女子三个条件吧。”
开日帝沉吟了。
“小女子从来不做过分的事,对您也一样,我的条件绝对不会让您为难的,至于条件如何,小女子目前还没想到,就先欠着吧。”
不就是怕她会要求一些他做不到的事吗?她才没那么呆,三个条件如果用不着,留给后代子孙当作传家宝也不赖。
手上捏着护身符,总比什么都没有得好。
“我能信你?”
“臣女虽是女子,却也深知人无信不立的道理。”徐琼说话时,双眼发光、口齿伶俐,那种自信与气魄与大男人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君子一言。”信心最能感染人,实力最能打动人,开日帝点头微笑,暗暗称许。
“驷马难追。”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要与开日帝击掌。
很显然的,所有人都如坠五里雾中。
她举起自己的小手,又在众人的惊愕中抓起开日帝的手,掌对掌,用力拍了一下。
很好,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侍卫的刀已出半鞘。
开日帝见她依旧嘻嘻笑着,脸上毫无惧色,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她好胆色。
“白纸黑字,立下字据,大家都不吃亏,可行?”他欣赏她的不怯弱,天下竟有女人敢面对面与他谈条件,还谈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的右手微微比划着,眉飞色舞,声音如珠落玉盘,丝毫不怕惹恼他,这形成她独特的魅力,这女子会不会太可爱了?
“您说了算。”她也不啰唆。
“琼窑瓷的事,朕不会让姑母吃亏的。”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气度,该大方的地方绝不废话。
“谢陛下。”徐琼得了开日帝的保证,这会儿笑得连外头的日光都失色了。
开日帝为之失笑,离了店铺后,临上车辇前还朝元贞公主摇头道:“那位老人家究竟是在哪里遇到姑母这么个爱钱的活宝?”言下不无一丝憾意。
送走了硬是要来横插一杠的天霸王,徐琼只觉得全身细胞都死了一大半,她把本来用来招待贵客的瓜果糕点往自己嘴里送,补充体力,然后在铺子里待到日正午时。
徐辅笑嘻嘻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又让伙计挂上休息的牌子,才将徐琼请下楼去。
伙计替她送上茶,徐辅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有烦忧的样子,反倒担心问道:“那位到底有什么打算?”
“辅叔也瞧出那位的不寻常?”她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打个照面,辅叔便能将人看得八九不离十,这样的识人之能,若是没有老练的社会历练是做不到的。
“那样的派头气度可不是随便人家就能有的。”徐辅一针见血。
“他想要琼窑瓷的制方。”对这位大掌柜,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徐辅大惊,“这不是不让人活了吗?”
“也没那么严重,他既然开口,我也不能不给,反正我也留不住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