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主子被郡王抱出来,回雪和魏子不知道宫里头出了什么事,两人紧张的直搓着手,见郡王直往马车而来,魏子反应灵敏的开了车门。
任雍容随即将芮柚紫抱到座椅上,直到她坐稳才放手,不过随即感觉怀抱一空,没来由觉得怅然若失。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走吧!”
“我走,你能不哭了吗?”
“嗯。”
他深深吸口气,像是被排挤,极闷、极不舒服。
但是他也知道长城不是一蹴可几,他说得干巴巴的,“没道理我下去任你一人坐在马车里。”
“我还有回雪。”这人今天一整个的怪,郡王爷的马车又大又宽敞,来跟她挤这小上一号的马车,有必要吗?
任雍容打开车门,对着矗立在外头的回雪交代,“你去坐后面的车,郡王妃这里有我在。”
“是。”
芮柚紫听到回雪的应声。
算了,反正对付脑洞开太大的人不要理他是上策,他爱坐便坐。
折腾了半天,她是真的累了,靠着榻,听到马车答答答单调走动的声音,眼皮慢慢沉了下来。
方才在他怀里的时候,听见了他温暖有力的心跳,不知怎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跳得飞快,迷迷糊糊里,她是在回味吗?
“柚子,你真美。”
任雍容的呢喃她错过了。
这一觉睡得沉,芮柚紫丝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最后睡的是哪里,也不知道任雍容回府后立即被太妃叫到了鹤寿堂。
鹤寿堂的丫头嬷嬷们全被轰到了院子外,勒令所有人把耳朵捣着,让谁也不许听见里面的动静。
即便是为了维护任雍容的颜面,但是鹤寿堂的人都知道太妃破天荒的狠揍了她放在心尖上的孙儿一顿。
“她还给太后下跪磕头……”太妃气坏了一直念叨。
子嗣向来是她的心病,结果她的孙儿竟不知轻重的让孙媳妇出门,有身子的人还给太后、皇后全磕了头……这要是生出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第十四章 重回栖凤院管家(1)
凭良心说,他不是有心要瞒着奶奶的。
任雍容的想法很单纯,只是希望太后寿诞过去后再去禀明这件事,哪知道奶奶这般心急。
这会儿他完全忘记祸是他自己招来的,站在太妃的立场,自家孙媳妇有孕,她一无所知,消息竟然是从她姐妹的嘴里得知的,火不火?
一回府,不修理一下祸首,岂能气平?
所以说,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太妃最气的还不是这桩,孙媳妇有喜,将近四个月的身孕,这是入门喜,是双喜临门,是大大的喜事,可是这混帐孙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去了?
不知道自己的媳妇有孕,还因为细故把人赶到小院子去,后面的就更不用提了,要不是孙媳妇肚里的胎儿注定要吃他们任家饭,这么折腾,哪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他娘亲的肚子里,所以那即将当父亲的人散漫没有责任,该打!
“郡王爷,太妃下手那么重,您无恙吧?”看主子一脸焦黑如锅底的步了出来,即便没有亲眼所见,程得和也猜想得出来太妃真的把郡王打狠了。
“奶奶打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跳出来替我挨打?这会儿装什么好心?”任雍容眼儿一眨冷了下来,两眼俨然像两把锐利的刀子。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加一根指头在他身上,这回竟然为了一个还不知圆扁的家伙挨了一棍子打,哼,等你下地,看老子不把你修理得金光闪闪才怪!
不过奶奶也不见得全是偏心在那还不见人影的小混蛋身上,有大半是在替小混蛋的娘亲抱不平。
好吧,他在奶奶的心目中,地位直直落,不认,不平,又能怎办?
一旁的程得和哀怨了。
冤枉啊,郡王,太妃是什么人?是府里的镇府之宝,他程得和算什么东西,哪敢上前去阻拦,又不是找死。
任雍容甩着袖子,独留程得和学西子捧心,很快来到栖凤院。
丫头、婆子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这是做什么?”他的嗓音不自觉低沉下去。
一个婆子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另一个婆子,一个又戳一个,次第而下,居然无人敢开口。
“不说话吗?那你们就永远都不必说话了!”他气得发狠话。
这还得了,马上有个眼皮已垂下的婆子叩头如捣蒜,“郡王妃一醒过来就走了。”
“你们不会拦吗?”
“奴才们拦不住啊。”
“郡王妃去了哪?”
“奴婢跟着去看,郡王妃是回思过院去了。”一个小丫头口齿清楚的说道。
“不会让人来禀报我吗?”他真是白养了一屋子的蠢人!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是派人去啦,只不过那时的郡王正在鹤寿堂里挨训,她们谁敢近前啊!
“一群没有用的东西!”
一堆人的头全磕地上了。
任雍容越看越心烦,踢了踢最靠近他的一人。“有多远滚多远,没有叫唤,不许靠近!”
栖凤院的下人如获大赦,连滚带爬顿时走个精光。
连个人也看不住!他向来把自己的不开心转嫁到别人身上,老子不痛快,你们谁也别想痛快!
绕过紫檀木边錾珐琅赤壁湍涛十二折屏风,他看似随意的在无围罗汉榻上坐下。
他的眼光投向里间的穿衣镜和拔步床,雪色鲛绡珠纱帐子层层叠叠,临窗是镶鸡翅木大炕,炕桌上还摆着汝窑茶具,妆台前留有一把牙梳,角落是半人高薄胎窑瓷梅瓶……
这屋子里什么都不缺,却缺少一个女主人。
可她连片刻也不愿意逗留……
这里曾是他的婚房。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其实,那时的他甫醒过来就被奶奶逼迫着来行房,心里百般不愿意,却扛不住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催促,拖拖拉拉的来到,但即便洞房了,连妻子的脸也没看清楚。
那时他一心想着的是夏侯琼瑶……这名字钻入脑海,他蓦然思及自己有多久没想过这个人了?一个月、两个月……他真的不记得了。
其实洞房之后他借故在外头不回来,又去了一趟西北,而后寻了个错,罚了她后把她撵到思过院那偏僻的院子,自私的心想眼不见为净便是。
她在那里肯定是吃了不少苦,辛苦的很,现在不待见他,也是人之常情。
之后他一直傻乎乎的追着“瑞兄弟”跑,为了“他”还矛盾的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个断袖?若因此任府绝了香火,他又该怎么办?
为了这个问题,他整整思索了十几天,仍然没有半点头绪。
可笑的是,他绕了一大圈,惦记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他认出她来的时候,那个激动令他喉头发干,一颗心宛似擂鼓般震耳欲聋,莫名紧张到差点脱序。
男的她,女的她,原来都是她,方寸之心为男装的她紊乱,胸口下的翻腾躁动也是为了女装的她。
原来他爱上的是同一个人。
当初他气奶奶随便给他娶妻,把气全撒在她身上,真要论错,那颗柚子完全是被无辜拖下水的。
谁家女儿愿意给人当冲喜娘,把一生幸福赌在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身上,若非皇诏,她又怎么会进了他家大门?不嫁进任府,依她的容貌才华,想嫁入更好的人家哪会没有?这一想,他的呼吸不觉粗重起来。
幸好、幸好,他没有错得太离谱。
他还记得在马车上抱在怀里的小人儿身子纤细,但手感润滑,虽然能抱的时间那么的短,可那一刻,他却觉得满心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