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做生意,当暗捕也是门生意,而她大概是大兴皇朝做得最轻松的暗捕,开了间当铺,有猎物入网就抓,没猎物就做当铺生意,不过宝来当铺也只是她众多店铺之一而已。
她换下掌柜服,撕下假胡子,换上布衣裙,恢复女装,从当铺后门出去,来到大街上,隔了几条胡同,走进一条热闹的市集街。
这条大街两旁聚集了绸庄、布庄、茶庄、书肆和玉铺等等,是京城里最贵的铺位,而上官雁的脂粉铺就在这里。
不同于来当铺典当的人都需要面子,所以开在低调人少的街巷,这脂粉铺是姑娘家的最爱,必须开在人潮聚集之处。
上官雁来到馨兰脂粉铺门口,看到自家脂粉铺门庭若市,不觉唇角轻扬。自家铺子生意兴隆,哪有不高兴的?她每天最爱做的事不是看帐本,便是巡视各地店铺。
“喂!闪开!”
突然传来的暴喝让她转头,就见一辆马车正朝这儿奔驰而来,路上百姓纷纷惊恐闪避,而闪避不及的小贩摊子只有被撞翻的分。
她拧眉,大兴皇朝有令,除非有军务急令,否则不可骑马在大街上疾驰冲撞百姓,但偶有纨子弟不守规矩,蛮横嚣张地过市。
路上百姓纷纷闪躲,她却站在原地不惊不怵,直到马儿逼近时,她才打算闪避,这时有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往路边扯去。
因为实在太突然了,害得她脚步踉跄,差点跌倒,为了平衡身子,她也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臂。
“姑娘还好吗?”一道男子声音传来,清清冷冷的。
她心中没好气,她哪里不好了?她本来就打算要躲的,是哪个鸡婆多事的突然拉她,反倒害她站不稳。
稳住身子后,她抬眼看向拉住她的人,不禁一愣。
眼前的公子相貌冷俊、神情肃穆,飞扬的眉、锐利的眼,虽然散发着书生的气息,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魄力。
可让她怔愣的不是他这姣好堂堂的相貌,而是她认得这张脸,只一眼她便低下头。
“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说完就要转身走人。
“姑娘且慢。”
她脚步不停,假装没听见。
“姑娘,你的钱袋掉了。”
她脚步停住,下意识往腰间摸去,但随即心想不对,她根本没带钱袋啊……哎呀,糟!
只因为这一时的迟疑,便被对方给追上了。
“这位姑娘。”声音在她身后清楚地响起,若再装作没听到就太假了。
她回身,一脸茫然地问:“公子叫我?”
“姑娘有点面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冷俊公子盯着她,目光犀利了几分。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公子认错人了。”她含羞回应。
“是吗?”冷俊公子依然盯着她,那目光太过炯亮,异常专注。
“公子别这样盯着人家瞧,请自重。”她一副“你想干么”的样子,还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第1章(2)
狄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样盯着一位姑娘的确不妥。
“是在下认错人了,失礼。”他收回目光,心中感到失望,只不过是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便以为是她,又见到那马车朝她的方向奔来,一时心急,想也不想的就赶过来将她拉到一旁。
当看清楚她的相貌后,又让他一怔,不是她,但却令他有似曾相识之感,在瞧见对方怯怕的模样后,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消失了。
他转身要走,这回却被她喊住。
“公子且慢。”
他停住,回头看她。
“我的钱袋。”她伸出手向他要。
他面色一僵,再度直直盯着她,说钱袋掉了是假,她居然真的向他要?是故意的吧?望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似乎不像是装的,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他什么话都没说,便将身上的钱袋解下,放入她手中,头也不回的走人。
上官雁傻了,他还真的给她一个钱袋啊?她也只是一时顽皮,心想他既然说她掉了钱袋,她就跟他要,看他如何生得出来?主要是好奇他的反应,却没想到他还真给!
掂掂这手中的重量,怪怪,银锭子还不少呢。
她看过小气的,也见过大方的,却没见过像这样为了坐实自己的谎言,硬要把自己钱袋子送人的。
“呵……”她轻笑了下,目送那人消失在人群中。
她认得他,狄璟,真没想到会再见到他,幸好他没认出自己。
干捕快这一行有风险,难免与人结仇,所以上官雁从不给人机会寻仇。
突然见到他,再度勾起她的回忆,已经事隔两年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脸上有麻子,与现在的相貌出入极大,况且当时她用的是假身分和假名字,他顶多觉得眼熟,但不可能认出她。
至于她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当然不是一个愉快的经验,她没必要再和这人有任何瓜葛,今日这一遇,对她来说不过就是碰巧遇见罢了。
她绕过自家的馨兰脂粉铺,从旁边一道小门走进去,里头的伙计见到她,立刻将她迎进来。
“喜郎呢?”
“掌柜等着,我这就去通知喜郎。”
喜郎是她的大伙计,负责帮她管理胭脂铺,没多久,喜郎来了,与崔郎的俊貌不同,喜郎生得更加秀气,是典型南方男人的俊美,有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有个酒窝,十分讨姑娘家的喜爱。
“属下参见小姐。”
“可有新货到?”
“有。”
喜郎立即命人将新货呈上,虽说这胭脂铺卖的是胭脂水粉,但私底下这铺子专替上官雁递送消息。
这新货是今早送来的,上官雁将一个雕刻精细的粉盒下头的暗格打开,露出底层,里头藏了一封信。
上官雁看完信后,挑了下眉。“田大人心疾复发,死了?”
喜郎从上官雁手中接过信,迅速看完,说道:“知县大人平日并无心疾,怎么突然就猝死了?”
他们口中的田大人是锦合县的县令,锦合县位在京城东南方,虽然县令官职不高,却是地方之首,所谓天高皇帝远,县令这个小官有在地方作威作福的本钱,许多人送银子贿赂抢破头,就是想捞个知县做做。
上官雁之所以盯上这位田大人,是本着多年的捕快直觉,这位田大人本是个下级军官,年过四十,家有娇妻美眷数人,一看就知是个会贪的,上官雁盯上他,不过就是等着抓证据罢了。
“去问问锦合县的乞丐,田大人死后,有没有谁消失或是出远门的?”
“是。”
上官雁又拆开另一个粉盒,打开信件看了下,目光大亮。
“有朝廷钦犯逃了?悬赏一万两呢,莫说各省城的明捕、暗捕,恐怕连江湖人看到这么高的赏金,都会想分一杯羹了。”
“小姐想抓?”
上官雁摇摇头。“这么大的案子,哪轮得到咱们,还有四大名捕呢,这案子太醒目,咱们盯不醒目的,不跟别人争。”
“是。”喜郎笑着应了,他是上官雁的得力手下,负责打理胭脂铺,上自宫妃贵女,下至各家千金姑娘,无不是他们的客户。
喜郎讨姑娘喜欢,又常做她们的解语郎,听听姑娘的心事,听着听着,总能探听到一些不为外人知的后宅秘事,他再将有用的消息整理出来,报予小姐知道。
上官雁又看了其他消息后,吩咐喜郎。“帮我把这些胭脂新货送去给三位师姊妹。”送新货的同时,也是送消息过去。
“是。”喜郎微笑,依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