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哟!福哥儿都是被你惯坏了,谁家的娃儿不干活只想着玩,好歹到鸡窝里摸几颗鸡蛋,晚上弄个青葱炒鸡蛋好加加菜。”现摘的青葱最甘甜,不辣,带点微甜。
十几只母鸡开始下蛋了,偶尔还会跑出几只黄色小鸡来凑热闹,周玉娘在围墙边辟了几块地,种起时令菜蔬。
那回扭伤脚挖回来的山葡萄没有种活,不过丝瓜和南瓜倒是长了不少,深黄花、浅黄花开了又谢,长的丝瓜已经可以吃了,椭圆形的南瓜才如拳头大小,得再等上大把个月。
原本杂草丛生、残破不堪的季家老宅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气象,整个院子充满旭日东升的朝气。
季薇撒娇地挽住娘亲臂膀,在她肩头蹭了一下。“又不是没吃过鸡蛋,哪有那么嘴馋呀!福哥儿是家里的男丁,再宠也没几年了,在我还能宠他的时候多宠宠他,日后他就得自个顶门立户了,我们想帮他也不容易。”
家里孩子太少,没有多几个兄弟帮衬着,以后福哥儿会很辛苦,少了父兄的扶持,族中长辈又不可靠,遇到了困难他只能自己克服,没得旁人好拉他一把。
“是谁霸着盘子不放手,叫弟弟少吃一点,说他跟山里的猪一样胖?”差点把他给气哭了,嚷着再也不吃肉了,只吃青菜和窝窝头,立誓要跟竹竿一般瘦。
“那是饿了嘛!我干了一天活总要让我吃饱吧!”抢来的食物最美味,她乐此不疲。
“是,你总有借口。”把豆荚拿进屋里去蒂掐丝的周玉娘似在聊天的一提。“怎么许久没见明哥儿了?”
“他去京城拜寿了。”那个老寿星寿比龟鹤,去了两个月还不回来,八成醉在温柔乡了,乐不思蜀。
方开明是以舅老太爷六十大寿为名上京贺寿,六十岁是大寿,自然得大办,他才必须早早上京预做打点。
实则他是用空出来的时日收货,一边收货一边透过林家的关系找买家,还得和对方周旋,商议价钱,安排下一次的买卖事宜,因此又晚上几天。
“喔!难怪有人魂不守舍,整日提不起劲,原来是明哥儿不在了。”她看好小两口,这两个孩子很相配。
季薇像被雷劈中似的震惊不已,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地。“娘,你在胡说什么,他到京里关我什么事,我吃好睡好、上山下地的干活,什么时候为他牵肠挂肚了?”
“谁说你为他牵肠挂肚了,你这是不打自招!要不是你爹走得早,你这年纪也该议亲了,明年这时候说不定都当娘了。”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耽误了她的佳期。
“娘,提这些事干什么,给自己找难受不成,你看看咱们这个小家有哪里不好的,这都是我们挣来的,你要欣喜女儿很能干,给你丰衣足食。”季薇最不耐烦听儿女亲事。
她这具萝莉身躯才十四岁……好吧,快十五了,可是还稚嫩得很,胸不够大,腰不够细,腿不够长,屁股不够翘,不是她要嫌弃,是这身体还在发育中,生儿育女实在太早了。
起码勉强要到了十八岁尚在可容许的范围内,至少摆脱未成年少女的程度,可以有性……呃,房事,这时怀孕对母体的伤害较小,也能生下健康的宝宝,母子均安。
这年头医术落后,死在生产中的妇人何其多,生孩子就像在闯鬼门关一样,是拿命去拚的,她不想赌命。
好在老天也满疼她的,一穿过来便是丧父的孤女,虽然被退了亲,可是至少能在三年内免于被逼嫁人,她有时间为自己谋划,看要钱财还是土地,先把想要的掌控在手中再说。
“明哥儿真的很不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你要放在心上好好琢磨琢磨,娘这双眼没看错人,他会是个爱妻顾家的好良人。”女人最大的归宿是什么,还不是嫁个好丈夫,嘘寒问短、和和美美的,胜过财帛无数。
“娘别尽挑他的好处讲,你没瞧见他不好的一面,也许他正美女在怀,享受左拥右抱的快活……”想到方开明在京城的风流样,季薇心里很不是味道,有种被辜负的感觉。
人刚走的头一个月还不觉得少了什么,在忙完田里的事,又忙盖屋、挖塘、监督菜园的翻土,当一切都张罗得差不多了,她才惊觉身边没有一个能分享的人,想找个人来聊聊成就感竟是无比困难。
当站在结穗的梯田时,她顿感茫然,重活一回的意义在哪里,她是为谁辛苦为谁忙,难道让她孤独的立于峰顶?
不知不觉间,脑海中跃入一道孤傲身影,她想他会明了她在说什么、做什么,然后用半调侃的语气支持她。
“在别人背后道人长短是极不道德的行为,小师妹,你把一个累得像条狗的男人批评成贪花好色的风流鬼实在太不应该,我非常痛心。”她还在,真好。
一身风尘仆仆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边,阳光洒在他身后,照出一道阴暗不明的身影,却给人十分安心的踏实感。
“明哥儿,你来了!”才说着他就出现了。
“师娘。”脸上有刚剃胡碴的新痕,微微一颔首的方开明没看向周玉娘,他灼亮的双眼紧盯着季薇。
准丈母娘看得分外觉得好笑,最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你们聊,我到厨房多炒个菜、煎一条鱼,晚点在这里吃饭。”明哥儿到底有没有听见她在说话?
“嗳。”他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只觉得心里满是她的影子。
周玉娘起身,抱起笸箩里摘好的豆荚,笑笑的往厨房走去。
她一走,小两口之间的温度骤地升高。
“明老头……”季薇抑制冲向他的冲动,破碎的软音透露出分隔两地的思念,还有一丝哽咽。
她还没开口,娇软的身子已被蛮横的力道搂住,铁一般的双臂几乎要将她勒碎,一阵鼻酸涌上,她竟忘了挣扎,任由他死命的抱着,她鼻间闻到他净身后好闻的皂角味。
“我想你。”一句话道尽千言万语。
“……你说一、两个月的……”可是他却不守信用。
方开明迟了两天。
“我去给你取这个了。”他仍不放手的从怀中取出一只雕花红木小匣,单手打开银花小扣环。
“这是……”咦,是一支蝴蝶簪?
“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十五岁及笄,用它插在你发上可好?”蝴蝶双双飞,一雄一雌,停在盛开的海棠上头。
赤金的蝴蝶簪子镶嵌着栩栩如生的紫玉海棠,一共有三朵海棠花,一朵是开到最艳,一朵半开,一朵是含苞待放,一大一小的缕金丝蝴蝶紧紧依靠,欲飞还停的眷恋彼此。
“你还记得?”她自个儿都忘了。
“搁在心里头,不敢或忘。”他捂着胸口,说着腻死人的甜言蜜语。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离镇前,他一时起意的许下白首之约,当时的感觉到了,他该成亲了,既然对她不讨厌,看了也顺眼,于是起了求娶之意,他想以她的聪明慧黠定能应付他那些烦人的兄长。
谁知离京城越近,她在他心里的影像便越清晰,一颦一笑彷佛在眼前,耳边依稀听得见她娇嗔的喊着:明老头。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已老大不小了,终于遇见自己谈得来的伴,他们订下要携手走完一生的誓约,所以偶尔想起她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