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镇的镇东到镇西的方家船行后,远远望去就离码头不远,几艘插着方家旗帜的商船,停泊在码头边,等着载货、载客,工人们忙碌着搬运。
“谁要找我家四爷?”
一位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从船行走出,一脸的猥琐,他嗅着鼻烟壶的模样很是高傲。
“我给方四爷送酱菜来,他说要送给京里的舅老太爷,让我早点来好赶着上船。”季薇对外的口径一致,一律说是酱菜。
“什么酱菜这么矜贵,打开来让我瞧瞧。”胡管事作势要掀开封住的盖子,一点也不跟人客气。
“不好意思了,大叔,我们是来交货的,货到点明才算数,在这之前连我都不能动。”
蜜金色小手往瓮口一覆,态度坚定的不许人碰,季薇一双秋水般的瞳眸有股凌人的气势。
心下微微一慑的胡管事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瑟缩了一下又定眼一瞧,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盈盈笑脸,分明是个脸还没长开的丫头片子嘛!他怎么自己吓自己,吓出一身令人发笑的冷汗。
他眼一斜,再次以目中无人的神态睨人,人家不给看他还非要看,否则不给通行。
“哪来的破规矩,我们方家船行在这个地头上还没人敢说一句不行,小姑娘别固执了,我先替四爷把把关。”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天吗?他得显显威风,先把她给震住。
“五十两!”季薇高声一喊。
怔了一下的胡管事满头雾水,“什么五十两?”
“开封费,我和方四爷说好了,瓮到不开封,一瓮收我五两银子,若是有违约定罚十倍,大叔若是坚持拆封,我也从善如流,不过违约金要由你来付。”她笑着等他动手,一副“你说了算,我恕不负责”的呆萌样。
“呿!五两一瓮的酱菜也敢跟我要钱,拿来送人都嫌寒酸,就你们这些小家子气的乡下村妇才敢这般丢人现眼。”一听要付银子他马上打退堂鼓,便宜得要命的酱菜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话不是这么说,重要的是心意,而且五两不是小钱,我们地里一年的收成不过七、八两,缴了税就没剩下多少了,你看我有三瓮酱菜,一瓮五两,三瓮……呃,大叔,你帮我算一下,三瓮几两银呀?”她装憨的扳起指头来。
“十五两。”胡管事没有多想的中了套。
“哎呀!大叔脑子真好,连算都不用算就知道是十五两,卖了这三瓮酱菜就能让我们一家七口人过上两、三年好日子了,我可是看得像眼珠子一样,一片封布都掉不得……”
“好了、好了,得了,我给你找个人喊一声。”大概被她的多话给烦了,又没好处可捞,胡管事不耐烦的喊了一名在船行里干活的小工。“你,去看看四爷在不在?”
不一会儿,方开明没出来,来的是他的小厮清河。
清河起先有点不解,在胡管事的胡乱一比下他看见坐在牛车上的季薇,他先是惊喜的咧开嘴要上前打招呼,继而想到正站在人来人往的方家船行门口,表情倏地一收,粗声粗气地往牛车一踢。
“怎么现在才来,不知四爷等急了吗?”他两道毛毛虫似的蚕眉打了好几个结,好不凶恶。
何等聪明的季薇一眼就看出其中有问题,她按下娘亲和弟弟的手示意他们不要开口,静观其变,配合着客串演出,“清河哥哥,我来交货了,一共十五两,请点收。”
一句“清河哥哥”叫得清河的脸皮很明显地抖了三下,他脸色微白得差点跪下来喊姑奶奶。
“是……十五两吗?没算错。”
“是的、是的,不过你要给我几文银子打赏我也收。”
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把清河闹得脸都红了。
老实的清河不像他主子那般滑头,不但算了十五两给她,还把银袋里几十枚铜板也往她手上倒,真当成赏银。“一……一会儿你们要去哪里?难得来一次镇上就多逛逛。”可别走远了,待会儿四爷会去找你们。
清河眼睛眨得快抽筋了,好不容易才把意思传出去,让季薇看得都快笑破肚皮了。
“我们到码头做买卖,赚点小钱好买头花戴。”清河,你不要再抖了,再抖就露馅了。
她长得像母大虫吗?怎么怕成这样。
清河不是怕她,是被她那句“清河哥哥”给吓到,连他主子都一脸无奈的喊她小师妹了,他能不多三分敬意吗?
“嗯,我知道了,快去,下一船的商客快到了,你们刚好赶上时机,去找个叫石老九的人,他脸上有道刀疤,绰号是刀疤老九,报上四爷的名字,让他给你弄个好位置。”他低声的交代。
清河所谓的“好位置”指的是没人敢来找麻烦,有人罩着,他们大可大大方方的摆摊,那些闹事的闲汉不敢靠近。
“谢你家四爷了。”她将银子往怀里塞,沉手的铜板就转手交给纪老爹,让他打酒喝,喜得纪老爹笑得见牙不见眼,直说贪财了。
第六章 椰制品开市轰动(2)
不假他人之手的清河一次一瓮的把果子酱搬上停放码头的宽头船,他走了三趟才搬完,状若无事的绕过胡管事,直接上船等开船。
其实他是奉命守着那几瓮“酱菜”的,以防有心人去开瓮,发现里头装的不是酱菜,而是府城正当红、一匙难求的果子酱。
因为卖得太好了,那一瓮让酒楼赚进上千两,因此脑子动得快的四爷决定销往京城,京城贵人多,只要东西好又稀少,大多都肯砸下大钱买,一点也不怕卖不出去。
不过四爷更想卖季薇手中的椰奶、椰浆、椰子粉,肯定有销路,要不是几个爷儿们盯着四爷不放,他还想开间她说的火锅店,专卖各式锅品,以椰奶为锅底,椰浆制成甜点,椰汁水配着当茶饮。
刀疤老九脸上的刀疤真的很吓人,它从左眉往下横切,经过鼻子,下压到右脸,刀痕很深,至今仍能清楚的看见翻起的肉疤,可见当时的情形有多惊险,他的脑袋差点被人剖半了,呜呼哀哉,他长这模样不吓哭小孩才怪。
福哥儿猛抬头一见,四肢都僵硬了,豆大的泪珠子要掉不掉的在眼眶里打转,显然是吓到哭不出来了。
而周玉娘则是脸色发白,身子抖个不停,拉着女儿、儿子想走,偏偏双脚僵住了走不动。
反倒是在前世见过特殊化妆术的季薇见怪不怪,猛鬼屋是她最爱的地方之一,她喜欢研究强尸片、鬼片那些令人作呕的假蛆、假伤口,半张脸烧了的腐肉,越可怕的东西她越爱。
因此她一看到石老九不是尖叫着逃走,也没有两眼一翻的晕倒了,她是用欣赏的眼光当艺术看,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大哥,你这道疤很有杀气,你有没有常常偷笑到肠子抽筋?”
就这一句话,季薇赢得石老九的友谊,虽然他认为她是个怪姑娘,胆子大得能上山打老虎。
“来喔!来喔!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美味,只要你尝过就还想要吃,不小妹在此先说一句抱歉,数量不多,限购三份,先来者先买,欲购从速,手脚慢了就买不到……”
“什么东西夸得上天下地绝无仅有的,别是坑钱的噱头吧!”一位路过的商人大声的打趣,站在一旁观看。
“坑不坑钱你吃了就知道,小妹准备了三种甜点,一种只卖一百份,一份五十文,卖完了就没有了……”她一样一样卖,把人的胃口吊足了,吃不到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