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宠你们两个了,叛徒。”哼!以后不给他们糖吃了,哭得再惨也不给,他要当坏哥哥。
朱仲夏每次都信誓旦旦再也不让弟妹们吃糖,可是两张小脸一用甜甜的糯音喊起哥哥,他就掏心掏肺的什么都掏给他们,还帮着隐瞒,怕两只小的挨骂。
“嘻!嘻!”两张笑脸吐出小粉舌,扮了个鬼脸。
大的小的闹成一团,一家和乐。
看着儿女的笑靥,李顺娘也满足的笑了,她将二女儿拉到一边,小声地在她耳边问起。
“王家那孩子若回来了,你们的亲事也该办一办了,人家是当官的,咱们的嫁妆也不能太寒酸,我和你爹商量过了,那一百亩棉田本来就是你的,你就带去王家,还有在山南村、东山村置办的水田,我们的年岁也渐长了,管不了许多,你别累死我们两个老的,一并放入嫁妆里。”
想想真舍不得,女儿大了就要嫁人,刚出生时那么小一个,以为会养不大,没想到她活得比谁都好,都要嫁做人妇了……难舍女儿的李顺娘鼻头发酸,眼眶有点热热的。
“阿娘,不用给我太多,你们留着,以后柱子要求学问,娶老婆呢!全哥儿再大一点也要送进学堂,笑姐儿虽小,但没几年功夫也长大了,她那份嫁妆也得备着,我不缺钱,真的不缺。”她悄悄的贴近母亲耳朵,说了一个数字。
那是她的私房钱。
闻言的李顺娘虽惊讶女儿攒了那么多私房,但为人母亲的私心还是希望女儿过得更好。“哪有人不缺钱的,娘给你的就收着,至于你弟弟妹妹,阿爹阿娘还没老得动不了,我们再拚几年也就够了,你就少担点心。”
看她娘固执的要把田产给她当嫁妆,朱小蝉好笑又心酸。“阿娘,老实告诉你一件事,我和秀轩哥哥成亲后,我们可能不会回到附近县城任职,几年内都在外地。”
“什……什么意思?”她紧捉女儿的手,急得都快哭了。
“娘,你别慌,我那未来婆婆的性情你也晓得一二,若是住得近,恐怕她不会让我太好过,因此秀轩哥哥在去京城前就和我商量好了,他会自请外放。”离他娘越远越好,远到没法回乡省亲,她也不会舟车劳顿前去探亲。
“你们成亲后就要离开?”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说都没说一声,儿行千里母忧心,叫她如何不挂心。
小两口在外头也没人照顾,天遥路远的,要是有个什么哪来得及通知,等他们晓得时黄花菜都凉了。
她点头。“所以呀!阿娘,这些死物我是带不走的,就由你们替我看着,棉田管事孙子健是个能干的,不会贪,你们有空就去巡一巡,若有什么事就由他出面,至于铺子我就交给秀轩哥哥的同窗封三哥看管,他有投股在里头,不妨事的,我会让他把每个月的营利存进钱庄,你和阿爹若有需要就去领取,钱票在大姊那儿。”
她不放心老朱家的,尤其每年都来打秋风,伸手要银子的朱实,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三叔越来越不象话,居然为了五百两聘金将年仅十四的朱青莲嫁给个五十二岁的老头当填房。
连亲生女儿都能卖,有一天手头紧了,日子过不下去了,而她又不在,肯定会向她秉性纯良的阿爹下手,利用兄弟情分偷、抢、拐、骗,只图自己快活不管他人死活。
“你这丫头都要嫁人了还设想这么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呀!阿娘命好,有你这个女儿,可是别走太远呀!让阿爹阿娘也能去看看你……”太聪慧了也不好,想得太多。
“走得再远也是阿娘的女儿呀,我会写信冋来的,到时叫柱子念给你听,还有,别太早给柱子订亲,过了十八再说,他成亲,我们一定会回来一趟。”那时,日子也稳定了吧。
“好,阿娘听你的,反正那小子定性不足,多磨磨他也好。”柱子少了二妞的沉静,还有些毛躁。
“阿娘和二姊说什么悄悄话,我们也要听。”二姊不乖,偷说悄悄话。笑姐儿跑过来抱住二姊大腿。
“要听、要听,全哥儿要听悄悄话。”全哥儿正在学话,双胞胎妹妹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
“对!我也要听,阿娘和二姊最小气了,排挤弟弟妹妹,我吃醋。”朱仲夏双手捧脸,装小。
“你……你们呀!一个个都是阿娘的债主,今生是来讨债的……”李顺娘笑得乐不可支。
王秀轩中进士一事传回不久后,他也衣锦还乡了,在乡绅的簇拥下回到山北村,他先向天祭告祖先其功成名就,又向爹娘磕了三个响头,再换上一身青衫到书院一趟叩谢师长的栽培,他能有今日归功于夫子们倾力教导。
他的不忘本为他赢得不少赞扬。
而更高兴的是终于有笑脸的王夫人,她觉得儿子有官名在身让她非常有面子,开始扬眉吐气,走路有风了,连年前送回娘家的文婉贞也接到身边,让她学着管事。
其实她的意图很明显,不就是试图扭转丈夫和儿子的决定,将之前定下的婚事取消,让她的亲侄女进门。
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不到三天,王至诚就带着儿子到朱家定下婚期,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先前都做过了,只剩下请期、亲迎,二十四抬的聘礼已择日运抵。
因为上任文书已经下来了,王秀轩赶着上任,因此婚礼也办得有点急,从他回来到迎亲还不到半个月,婚事已热火朝天的展开,根本来不及置办新房的所需,只得委屈新娘子了。
“一梳梳到头,体强身健,二梳梳到中,夫妻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尾,儿孙满堂……”她的女儿呀……
由于时间赶,仪式一切从简,充当全福夫人拿着梳子为女儿梳发的李顺娘指尖有些颤抖,泪盈眼眶。
“阿娘……”
“乖,不哭不哭,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别把妆哭花了让婆家笑话。”从今日起,家里又少了一人了。
经阿娘一说,朱小蝉才知道自己哭了,她伸手一抚面,满手是湿意。“阿娘,我不嫁了成不成,一辈子陪着你和阿爹,我不嫁人……”
噙着泪,她笑着取笑女儿,“又在说什么傻话,有人临上花轿反悔的吗?你还羞不羞呀!”
“不管,不管,我是阿娘的女儿,我留着招上门女婿。”早知道会这么不舍,她该实行小正太养成法,为自个儿养个小丈夫,让他进门做半子。
“去去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少来黏黏缠缠,以后你的依靠是你的丈夫,阿娘不要你了。”她做了个赶人的手势,忍着酸涩不让女儿看见她眼中滚动的泪水。
“阿娘,你真狠心——”朱小蝉语带哽咽,热泪盈眶的被推开,但她晓得阿娘比谁都更舍不得她嫁人。
鞭炮声起,响彻云霄。
花轿来了。
若非朱老二家发达了,一般乡下人家嫁女儿是坐不起花轿的,顶多来辆驴车已经顶天了。
若非王秀轩中了进士,朱小蝉不会嫁得这么风光,宾客盈门,贺礼堆如山,地方上的富户都来祝贺,给足了朱老二家面子,也让老朱家的看红眼,恨不得这份福气是他们家的。
“快点,王家的人来了,喜帕呢?亲家母快替新娘子盖上红头巾……”尖着嗓子的媒婆大声吆喝。
李顺娘忍着内心的不舍,红着眼圈替女儿盖上红巾子,她颤着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口一掩,呜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