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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认得,那把只有歹徒为蒙蔽真面目才会留的大胡子很容易辨认,无敌铁金刚似的壮硕身材也很容易认,他一瘸一瘸的走路动作更教人一眼就认出他是俗名贺瘸子、学名贺澧的家伙。

  不过,前辈子的钟子芳是在他上门求娶时才认出他的,否则之前对他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所以现在……

  钟凌微蹙眉心,装林黛玉,优雅地摇两下头,柔声问道:“这位公子是……”

  好吧!她承认自己又算计上了,如果这家伙真会在后年Say good-bye,他可是有上百亩田地的丰厚身家呢,当个有钱有田的地主婆很不错,如果这辈子他还是肯向钟家提亲的话,她肯定不会哭死哭活的,就算不嫁,当个备胎也不错,秀水村里要比他富有的还挑不出三、两个。



  钟子静接过话,“姐,贺大哥和我们同住在秀水村,贺大娘很会做腌菜,你爱得紧,每餐都要上桌。”

  贺澧向前走来,看见他一瘸一瘸的步伐,她适时地做出认出人来的恍然大悟表情。

  “问贺公子安。”她屈膝问安,礼仪全是从电视剧“甄嬛传”里学来的。

  她端庄,但对方无礼,贺澧只冷冷地点了个头,道:“上车吧!”

  是,他不满意她的虚伪作假,分明就不是大家闺秀,装什么装,画虎不成反类犬!

  钟凌被他的态度弄傻了。啊就这样?半句话也不多聊?不然客套两声也行啊,难怪原主钟子芳会被他吓得半死,一听到他家上门求亲就打死不肯嫁。



  她傻望着他的背影,方才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得太真确,但脑海中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是清晰。

  有人说看人看眼,眼睛是人类第二个灵魂,奸佞之人眼神狡诈,虚伪之人目光闪烁,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肯定正直诚实。她不禁有些不懂了,这样的男人怎会让钟子芳吓得半死?

  钟子静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问:“姐,地卖了没?”

  钟凌笑着点点头,他也跟着笑了,钟凌低声在弟弟耳边说话,“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大伯母和二伯母,贵人明年初春才要整地,县太爷答应,让我们今年把田地上的庄稼给收了。”

  “真的?县太爷真是大好人!”

  可不是吗?收成虽然不多,却能安下大房的心思,一来,让县太爷有时间调查张里正,若能扳倒他,大伯母没娘家仗恃,往后就不敢对他们家这般颐指气使。二来,钓钓二伯母,如果可以顺利除去那根刺的话,或许娘真的可以逃过一死……

  钟凌轻叹,自从脑袋被强暴过后,她变成货真价实的钟子芳,一门心思全扑在如何让母亲和弟弟过好日子上头了。

  “你们怎么会碰上贺公子?”

  “我和娘看完大夫在药铺门口等姐姐,恰巧碰到贺大哥去帮贺大娘抓药,贺大哥说拿完药便要回村子,可以顺道载我们一程,我和娘就跟过来了。”

  “你们等很久吗?”

  “没有,不到一盏茶工夫。”

  “你和贺公子很熟?”

  “以前没见过,是爹过世之后才熟的。”

  “怎么说?”

  “爹爹死去那日,家里乱烘烘的,姐姐被抬回家里,一直昏迷不醒,娘哭得昏倒好几次,村人离开后,大伯母和二伯母就伸手跟娘要银子,说是要替爹办后事,娘那时哪有心情理会她们?只是抱着爹的身子,哭得说不出话。”

  “后来呢?”

  “我受不了她们要银子的嘴脸,拿着扫把要赶人,二伯母冷笑,说:‘人家把咱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她们走了,家里安静下来,娘还在哭,姐姐还在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蹲在门口放声大哭,恰好碰到贺大哥经过,贺大哥问我怎么回事,我倒豆子似的把满肚子委屈全告诉他。他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人,才一会儿工夫就有人抬棺木到家里,给爹爹收殓、布置灵堂,也有大夫来家里给姐姐看病。不多久,大伯父和几个堂兄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才接手爹爹的丧事。”

  钟凌明白了,那时候她还在穿越的“惊喜”中尚未恢复,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全充耳不闻,原来这位贺澧还是钟家贵人。

  车帘子掀起,卢氏对着两姐弟招呼,“阿静、阿芳,怎么不赶快上车?”

  “哦,来了!”钟凌拉起弟弟,往马车方向快走,她没想到临上车时,弟弟会很天才地迸出一句——

  “姐,贺大哥解释的《三字经》和你说的不一样耶。”

  不一样?是她弄错,《三字经》不是性教育初级教本?

  抬头,她对上贺澧的目光,他的脸被一把大胡子占掉一半,没被占住的另一半看起来很冰、很冷、很……低温保存,可是现在,他眼底带着两分笑意……不会吧!阿静将她的错解全招了?

  蓦地,她的小脸爆红。洞在哪里?哪里有洞?让她死了吧,费玉清……你害人不浅!

  恨恨咬牙,在母亲的招呼下,两姐弟坐上马车,马车很宽敞,也许是为了不让身材比熊还占位子的贺澧舒服些,车厢比一般马车要大上些。

  在秀水村里,有马车的人家只有两户,贺家和李大户家里,后来帮县太爷买地赚了不少银子,张里正盖新家后也买进一辆,马车进村子那天,他骄傲得尾巴快要飞上天,很没知识地在门口挂一大串鞭炮,马车进门鞭炮声便轰轰响起,吓得马儿乱窜乱跳,踩伤了两个人。

  这个笑话在钟凌脑子里印象深刻,只不过这一世,他还有没有足够的本钱买马车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分坐两排,钟凌和卢氏在一边,贺澧、钟子静在另一边,并且非常不幸地,钟凌坐在贺澧正对面,一抬眼就会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然后她就会联想到自己解读的《三字经》。

  她是痞子,所以很能够宽慰自己的精神状态,她自我催眠:贺澧那号表情不叫似笑非笑而是友善亲近,自己之所以把它当成揶揄,纯粹是她作贼心虚。

  她轻轻叹息,暗骂自己,不懂装什么懂啊,孔老夫子不是说过,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然的话看起来会很无知。

  什么?孔老夫子没说过别人无知?管他的,总之,她现在就是很无知。

  侧过脸,钟凌轻描淡写地把卖地的经过说给母亲知道,贺澧侧耳偷听,眼底含笑,瞄了她一眼,看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丫头。

  钟凌报告结束后,贺澧突如其来地开口,“钟三婶,您有没有想过帮阿静找位先生?”

  此话一出,钟凌猛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这会儿她看清楚了,没有也许、不是作贼心虚,他真真确确地在嘲笑自己。

  她不禁皱眉,假端庄被她踢到九霄云外,她不满意,她噘嘴批判,喊什么大婶嘛,他那把大胡子看起来比她家的年轻俏妈咪还老气,懂礼貌的就该喊声大姐,会做人的就叫声同学,谄媚的就喊美眉,叫大婶?他是不是“捐特们”?

  小心眼?没错,她就是!

  钟凌替自家老妈打抱不平,但她家娘亲半点不觉得怪异,只是用一贯的温柔口吻说道:“以前阿静的功课都是他爹教的,自从……阿澧说得对,我是该另外替他找个好先生。”

  提起丈夫,卢氏轻喟,眼眶微微泛红。

  钟子静望向娘亲,他年纪虽然小,但爹爹不在后,左邻右舍的闲语闲语那么多,他怎么不清楚,没有爹爹的家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姐姐年纪也还小、娘身子弱,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多得是,得省着点花。“娘,您别担心,阿静会好好用功读书,不找先生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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