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娘咄咄逼人的几句话,把众人吓得噤若寒蝉。
见大家闭上嘴巴,徐大娘这才张张扬扬地走到钟凌面前,冷声说道:“你行啊你,说不见就不见、说出现就出现,神龙见首不见尾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长辈?既然要失踪也就失踪算了,我们不同你计较,反正你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咱们身家不及你,见上面也不敢大口气说话,可今儿个出现就摆这一出,算啥?想给我们徐家脸上抹黑吗?
“你这是怕伍辉反悔,不肯娶你进门?把心搁回肚子里吧,就算你是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咱们徐家说过的话一定会认到底,只不过人家是公主,你那身分拍马也追不上,当家主母是轮不到你头上了,倘若你愿意给伍辉做个小妾,徐家自然不会苛待你,往后生下个一儿半女,下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
“至于公主那边,你大可放心,那是比高门大户千金更尊贵的人儿,别说读书认字、琴棋书画,妇德肯定不在话下,只要你肯安分些,公主定也能容得下你,至少有我们这对公公婆婆在,也不至于让公主亏待你。”
徐大娘是个走村串户的商人,见识自然比长居乡下耕作的农夫农妇来得多,现在洋洋洒洒一大篇,说得大家频频点头,她正自觉得意呢。
可钟凌并非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她安安静静地听完对方的话,一道冷笑浮上嘴角。
她不是傻子,皇帝会下这道旨意,必是确定徐伍辉尚未娶亲。
至于怎么确定?很简单,直接问他就行,婚姻大事,谁敢在皇帝跟前耍花枪?
徐伍辉既然敢在皇帝面前谎称自己尚未婚配,那么必定是想清楚了,要嘛,像徐大娘一样无知,以为公主容得下一个小妾,要嘛就是决定放弃自己。
那是徐伍辉的决定,不管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情,都证明出他心中的天秤,“前途”远远重于“钟子芳”。
所以不管他放不放手,她的手掌心都已经松开了。
她有没有受伤、不甘、心痛?都有,知道自己轻易被放弃,那个感觉怎么都不会愉快。
但她不是温驯的兔子,她是刺蜻,想伤她?行!那对方也得有受伤的准备。
钟凌淡淡一笑,望向徐大娘,问道:“徐大娘这口气是打算搬进京城里,享徐大哥的福气?”
徐大娘喝一声,这会儿来同她讨论这个?莫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抬高脖子,她摆出一副傲人姿态,“那是自然,伍辉马上就要当大官,我养他几十年,难不成不能进京享儿子媳妇的福?”
“看在邻居一场,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徐大娘作白日梦?好吧,我实话告诉您,什么叫作尚公主?那意思和入赘皇家差不多,除了徐大哥和公主生下的孩子还姓徐之外,其他的……既是入赘,又怎能三妻四妾,徐大娘未免多想了。”
钟凌的话引得一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徐大娘老脸涨红,两只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能烧人。
此时,钟家二房那个一心一意要嫁给徐伍辉的钟子薇,就站在徐大娘身边。
当徐伍辉被皇帝取为探花郎时,她便以徐家媳妇自称,里里外外帮着张罗大小事,徐大娘亲口承诺,不管钟子芳恁地嚣张,一旦进徐家大门,就是婆婆说了算,她这个当婆婆的要给儿子塞小妾谁敢忤逆?
因此钟子薇带着这份笃定,经常出入徐家大门,连徐伍辉几个弟弟妹妹都当着面喊她嫂嫂来着。
没想到京里人马到秀水村报喜,她以为伍辉哥哥得皇上青睐,给了什么封赏,便是徐大娘也以为是儿子替自己讨来诰命,谁知圣旨下,竟是皇帝要把公主嫁给伍辉哥哥。
如果只是堂妹,钟子薇还不放在眼里,怎么说钟子芳那性子都不得婆婆的喜,何况自己还讨得小叔子小姑子的好呢,待成婚后,一点一点将伍辉哥哥拢过来也就是了,谁知道……
这道圣旨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催命符。
即便如此,她依旧强颜欢笑,努力表现出贤良大度,至少满村子里的人都晓得自己是钟家的半个媳妇,心里再恨,她也得连同口水咽进肚子,日后再作图谋,怎么晓得村里人不替她讨回公道,却帮钟子芳说起话来,让她心头一整个憋屈呀!
这也就罢了,钟子芳还说伍辉哥哥尚公主之后便不能三妻四妾,那、那……那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不就打了水漂?
不,这是钟子芳在逞口舌之能,她不甘心当不了大妇,才会危言耸听。“阿芳,你别胡说八道。”
钟凌回视钟子薇,冷酷一笑。
徐伍辉入京赴试那日,自己已经把话给挑明了讲,没想到她不弃不舍,非要贴上徐家,真不晓得她哪里来的自信,相信徐伍辉一定会娶她进门?
就算没有公主这一件事,她也不会轻易点头,何况现在来了个大咖,钟子薇还在此痴心妄想,难不成她以为公主会拿徐大娘当婆婆看待?
一个连正眼都不想瞧的小人物,钟凌理所当然将她忽略过去,继续打击徐大娘。
“您可知道,凡公主要尚驸马,宫里都得花大把银子盖一座公主府,这是为啥?不就是因为公主金枝玉叶,从小被宠被哄,风风光光长大,怎能让她受婆婆的气?皇上会心疼女儿呐。成亲后,徐大哥得住进公主府里,至于徐家长辈,没有公主同意可不能轻易上门,您想认公主做媳妇,但公主可不能自降身分,认了您这位婆婆。所以啊,阿芳劝大娘看开一点,儿子媳妇的福气是留给皇上、皇后享的,与您无关,您千万别想太多。”
徐大娘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快要爆炸,钟凌欣赏对方的脸色同时,心中怒火微歇。
连日来的眼皮跳是因为这件事吗?如果是的话,无所谓,她不愁嫁,徐大哥虽然是个好男人,但当他决定把前程看得比她重要时,便已经大扣分。
难受?有的,心酸?多少有一点,但要她因此求死觅活?对不起,她还没有爱得这么深。
像是在对命运反击似的,钟凌用罄全身力气,她续言道:“徐大娘可能不晓得,皇帝为了杜绝外戚干政,凡尚了公主的驸马爷,这辈子就只能领个闲职,名声是有的,但才干就用不上了,往后恐怕得庸庸碌碌过一辈子。而且不只这样,若是公主的子孙太出脱,还会遭皇家猜忌,所以还是傻养着的好,徐家若是想靠徐大哥出头天,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她这话纯粹胡扯,前辈子的徐伍辉多受皇帝看重啊,但,不管,她现在有满肚子的怒气需要宣泄,如果刻薄恶毒才能让自己生出力量,她不介意当巫婆,如果好人都没有好下场,她遵守礼教、三从四德做什么?
阿六安静站在钟凌身旁,看着她的行为举止,没有半点阻止她的意思,反倒心中微哂,就是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家主子,如果她知道徐伍辉尚公主就哭哭啼啼、哀怨悲泣,这种女人连他也看不上眼。
徐伍辉很了不起吗?不过是个探花郎,就算被皇帝看上眼,也得耗个几十年才有本事当上三品大员,至于他家主子,开玩笑,别说眼前就是个世子爷,待对鲁国战役结束,能不封个一品将军?
徐伍辉拿什么和他家主子比?根本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云泥之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