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伸臂将他紧紧抱住。「……那么就去做吧。」
她不能阻止这个男人去做对的事,为了改变关中府百姓对他的看法,以及向皇上和世人证明,他不是什么「灾星降世」,更不会为天下带来灾祸,即使再怎么困难,都要放手。
于是翌日一早,元镇让跪在城门外头的布政使等人进入王府,众人跪了一夜,早就筋疲力尽,不过一听说肃王愿意协助官府将山贼一网打尽,精神全都上来了。
元镇要他们在十日之内,查出山贼经常出没的几座山头,所谓擒贼先擒王,找出他们的老巢将其攻破,其他人自然会鸟兽散。
「……那些山贼能够想出挖池蓄水、霸占水源的办法,好用来敲诈官府,不可能只是些目不识丁的乌合之众,一定有个带头的。」元镇可以如此断定。「只要抓到那些山贼的首领,其他人也只能投降了。」
布政使恍然大悟。「不愧是千岁,下官佩服!」
「少拍马屁!」元镇瞪眼低斥。
他缩了缩脖子,不得不问。「敢问千岁,下官等要如何……如何查出山贼经常出没的地点?」关中府四周有那么多座山,就像大海捞针一样,要在短短十日之内查出来,不可能有人办得到。
闻言,元镇真想一脚把人踹出去,凭他那颗猪脑袋居然能混到一个二品官?他真的很怀疑朝廷用人的方针。
被肃王,双阗黑的凤目瞪得背脊发凉的布政使恨不得夺门而出,可是两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只能低着头,听候指示。
元镇紧闭了下眼皮,把满腔的怒火压下。「只要査出那些上山引水被杀的百姓大多死在哪座山上,还有住在山脚下的百姓一定曾经撞见过山贼,只要问他们便知……要本藩再说一遍吗?」
「下官明白,下官告退。」他还想留着这条命抱孙子。
其他官员也冷汗涔涔地跟着离开肃王府。
待布政使等人回去,没过多久,指挥使屠玄求见,依照王府编制,由指挥使统领王府护卫队,百人中选出一个百总,千人中再选出一个千总,除了戍卫王府与藩王的安全,每天都要进行必要的演练来锻练体能,不可怠情。
由于前任指挥使三番两次劝谏肃王勿再滥杀无辜,肃王仍旧我行我素,他奏请朝廷定夺也没有下文,便愤而告老还乡,于是屠玄就在三年前奉朝廷之命,接下这个职位,只见他不过才三十多岁,却已经是个三品官,还被封为车骑将军,足见能力不俗。
「难得你会主动来见本藩。」元镇心里很清楚屠玄看自己有多不顺眼,不禁语带嘲论。
屠玄抱起双拳。「末将听说千岁打算单枪匹马去对付山贼?」就算再瞧不起肃王的行径,碍于职责所在,他还是得出面阻止。
「是有这么回事。」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想亲自去会一会那些山贼,不过要是自己有个什么闪失,身为指挥使可是难逃责任,他早就算准屠玄会前来阻止。
「你认为本藩不应该管?」
「千岁确实不该管。」依屠玄对肃王的了解,肃王只不过是想要享受杀人的乐趣,那些山贼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说他的不是。
元镇哼笑两声。「你的意思是,那些山贼杀了封地上的百姓,本藩应该视而不见,只管住在王府里头,有吃有喝,不必去管他们的死活?」
「……那么请长史先将此事上奏朝廷,经过允许再行动。」他承认不该纵容山贼再为所欲为,但得照着规矩来。
闻言,元镇仰头大笑。「你看过本藩做事有先请示过谁吗?要是你认为不该管百姓的死活,那么尽管下令,让你的手下将本藩五花大绑,押回京城问罪,本藩还真想看看父皇见到本藩会是什么表情。」
屠玄口气凛然。「千岁不该恣意妄为。」
「本藩从未替封地上的百姓做过什么,难得想做一件好事,却有人阻挠,既然这样,本藩也不想管了!」元镇用力拍了下座椅扶手,旋即起身往外走。「那么就让百姓去承受缺水之苦,至于王府内的用水,就命人再把井挖深,能挖多深就挖多深,直到有水为止。」
屠玄咬了咬牙。「末将只是奉旨行事!」
「你认为朝廷能体会这里的百姓求雨的心情吗?」元镇语带讥讽。「要是上奏朝廷,一来一往,可是相当耗费时日,这段时间就只能任由山贼予取予求!若本藩决意要做,也不怕父皇如何怪罪,看是要杀头还是眨为庶人,本藩也都毫无怨言。」
凝视着肃王离去的傲然背影,屠玄不禁怔然。过去三年,他不止一次亲眼目睹,只要有谁不顺这个男人的意,甚至只是心情不好,他就可以毫无理由地杀人,他有好几次都想要亲手了结他,为天下除害。
尽管之前王府属官都说千岁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千岁,他还是难以置信,认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改变肃王凶残暴怒的一面,可是方才他却听到肃王说想为封地上的百姓做事,让他们不再饱受缺水之苦,屠玄不禁有些迟疑。
难道肃王真的变了?
十日后,当布政使等官员再度求见,每个人都瘦了一圈,全都害怕会赶不上在期限内交差。
只见肃王府前殿的桌面上,摆了十几张高山地形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绘出来,各地的衙门可以说是派出所有的人手,明察暗访一些熟悉山上地形的百姓,虽然尚不够精准,但至少能先有个底。
「这几座山头就是山贼最常出没的地点?」元镇一一看过。
布政使抹着汗水。「是,千岁,尤其是这座南岳山,听南岳镇的百姓说,山上住了一群人,为数不少,人人手上都有兵器,活像凶神恶煞似的,他们已经有好几年不敢上山打猎或砍柴,还曾经有几个年轻姑娘被抓走……呃……这事下官只是听说……」糟糕,不小心说溜嘴了。
「藩台真的只是听说?」元镇凤目一瞟,转而瞪向脸色发白的衡阳县县令。「可有派人查证过?若是属实,可有想办法把人救回来?」
衡阳县县令立刻伏地请罪。「下官知错……」
「跟本藩请罪做什么?」元镇冷笑。「又不关本藩的事!」
他过去只是个食禄不治民的藩王,总认为百姓的死活与自己无关,可现在却是听得火冒三丈,手痒得想要砍几颗人头下来踢,看来他的王妃每天在他耳边叨念要多为封地上的百姓着想,还是很管用的。
众人听不出他是喜是怒,不禁冷汗直流。
元镇又仔细地看着摊在面前的地形图,无论是陡峭的山壁、险峻的山谷,还是蜿蜒的山路,都是危机四伏。
「山贼的老巢有可能就在这座南岳山……」看来它就是这次的首要目标。「请容末将看看。」一个男人的声音冒出来。
元镇瞥了来到身边的屠玄一眼。「你不是来阻止本藩的吗?」
「若千岁这么做真是为百姓着想,事后末将自会向朝廷请罪。」屠玄考虑了好几天,又听了几位王府属官的意见,只要不是意图造反,而是为了封地上的百姓着想,他相信皇上不会怪罪的,因此他最后决定站在肃王这一边,至于朝廷那儿,长史也已经写好奏摺,随时能派人送进京。
「要看就看吧!」说着,元镇便让到一旁,毕竟说到与敌人对战,不论是在平地还是高山,对方肯定比他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