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来大叔与祖母对此是很欢喜的,每次看着秦勉来拉她去说话,都笑得整张脸只看得见嘴巴了,仿佛他们小夫妻处得好,就能给两位老人家带来很大的幸福。
因为所有人表现得理所当然,所以她也就慢慢习惯他常常找她闲扯,之后,便自然而然往他身边凑了。她一直没有很明确地弄清楚自己的心思,那些所有关于他的事,全是带着一种忐忑的心情随波逐流着。
这个属于她的汉子……
当他亲口说出他与其他男人的不同时,她总算明白了一个女人有丈夫之后,那个丈夫的定义与作用究竟是什么。可是……弄清楚之后,她心中那片不踏实的地方,仍然不踏实着。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与秦勉有过婚约的那个女孩啊……
这件事,他,知道吗?
当她正满脑子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时,没预料到那个正将她困在墙角的汉子,正在觊觎着她的唇,企图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
钱香福还来不及感觉自己的唇被攫住时,整颗脑袋突然“轰”一声,像春雷乍响,将她满脑子思绪都给炸成了飞灰!
他又吃了她的嘴!
对于男女之情,钱香福当然不会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呃,等等……她确实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这个惯常被拿来用的比喻用起来好心酸……
算了,不理它。跳过!
总之,她知道男女之情就是那么一回事,搂搂抱抱、纠纠缠缠,最后滚一个被窝,接着崽子就一个一个地从娘胎里爬出来了——与兼做皮肉生意的水姑相识这几年,她看得可多了。
虽然没有亲身体验,可也不是无知。所以她真是不明白,他、他一再吃她的嘴,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水姑什么荤话都跟她说过了,偏偏其中就没有听说过男人女人之间的亲热,还包括吃嘴啊!
嘴对着嘴,干巴巴地印着、吮着,在她看来,一点意思也没有(极力忽视怦怦乱跳的胸口、喘不上气的呼吸)。而且别以为她不知道,吃嘴根本生不出娃儿,纯属无意义的行为!
她很想跑去揪着他问:“你干嘛又吃我的嘴?!”
却始终蓄积不起足够的勇气找他问,反而躲他躲得远远地,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是她似地,也不知道是在扭捏个什么,就是理直气壮不起来。真是软弱透了!
“福囡,你从昨儿起,就跑来马车上窝着,只差没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了。说说,你这是病了还是怎么了?”钱婆子当然猜得出孙女儿这样的异状八成是孙婿惹的。不过,女孩子脸皮薄,她也不好说些让她更羞赧的话,想着福囡这样爽朗大方的个性,很快便会把这股别扭劲儿给渡过,就让她自个儿好好去体会一下这种小女儿心事吧……可是,过了一夜之后,现在都大中午了,还窝在马车上不肯动弹,这可就过了。
马车让秦大叔驾着还成,一些杂事钱婆子也是可以打点,但是,若连吃个饭也要让人端进马车里来给她,那就太矫情了。这福囡没见识过什么叫大家闺秀,却无师自通地能够摆起千金小姐的谱,也实在是了不起。
不过钱婆子可惯不得她!做人要有分寸,要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所以虽然嘴上问着她身体是否有不适,一只大巴掌下一刻就毫不客气地朝她屁股给拍了下去!
钱香福冷不防遭受一击,惊得叫出声,身子一跳,差点朝马车篷顶给撞去!
“啊!祖母!你为何打我?!”
第8章(2)
这叫声最先引来的是早就守在马车外的秦勉,就见他一把撩开薄薄的布帘,上半身探入马车内,并问道:
“怎么了?”
钱香福双手交握身前,完全不敢朝被打的地方捣去。在双眼与他对上的一瞬,又赶忙闪躲错开。她完全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祖母修理了下,可是,在他的逼视下,却又忍不住以一种自己也没想到的委屈声音道:
“额,袓母打我。”
“呦!还告上状了!”钱婆子冷哼一声,却发现两个年轻人一眼也没投给她,她这么大一个人占了小小马车一半的位置,但这两人就是有办法对她视而不见。
霎时她心中有点酸,不过更多的是喜。这个看起来很有威严的秦家小子,应是很中意她家福囡,不然不会一双眼睛那么大,却只看到福囡一个,把她这个长辈给忘到天边去。所以她也就懒得搅和进他们两人之间去打趣几句,于是作出不耐烦的态度,把钱香福往外推道:
“去去,你们有什么不愉快就自个儿去说开,扭扭捏捏演大戏啊!也不嫌肉麻。牛哥儿,你快把人带走!”
秦勉当然不是个有勇无脑的糙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像,但并不是。
所以,接收到长辈允许他们独处的指令之后,他立马伸手将她手腕一握,钱香福便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地被他一把拉下马车,带到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唉。”看着那对小夫妻走远之后,钱婆子本想笑着对马车外的秦大叔说些打趣小两口的话的;但最后,却是叹了一口气,一双饱经沧桑的老眼里有着一抹怎么也挥之不去的遗憾。
如果……囡囡还在,该有多好。多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啊,这么有担当又强壮,看起来就是能护得一家老小活得很好的人。有他这样的汉子护着,囡囡会活下来的吧?会喜欢有这样英勇的夫婿吧?
“钱姨,您这是怎么了?”正在啃馒头的秦大叔回身看着马车内的钱婆子,惊讶地发现钱婆子一脸悲伤,像是要哭了似,不禁着急地就要爬进马车里来,想看看她是哪儿不好了。
钱婆子朝他摆摆手,道:“没事儿,我就是……就是感慨。你们牛哥儿是个好的,咱这两个老不死的,看起来真能好好享几年吃饱穿暖的晚福,这孩子给得起。这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秦大叔见钱婆子脸色已恢复正常,也就相信她没事,顺着她的话题笑道:“可不是!说起来,咱们的福气真是大了。没有饿死也没有被人打死,如今牛哥儿建了功业回来,在世上有了立身之处,咱的未来,都活得有盼头了。这种天大的好事,我活了快四十年,一天都没敢想过!”秦家有后,振兴门庭有望,足够他每天都笑醒,人生再无它求。
“是啊……我这个活了快六十年的婆子,也是不敢想的。”这个乱世,太久了,久到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在年老时能过几年丰衣足食、呼奴唤婢的好日子。那样的好日子,对如今绝大多数的世人来说,就是神仙日子了吧?在连悲伤都流不出眼泪的现在,活着,就是福气;不挨饿,就是天堂般的好日子。
她的囡囡捱不到可以享福的现在,早早解脱凡世间的苦难,实在说,并不算坏事;只是,多少还是会感到遗憾的。但遗憾的心情过去后,钱婆子还是高兴牛哥儿中意福囡。
福囡也是个好的,钱婆子当然高兴看到她与牛哥儿过得好。如果福囡过得好,钱婆子就会安慰地觉得这也算是囡囡的福分得到了实现。
两人一边吃着干粮,一边闲谈着。话题当然都放在两个小辈身上,秦大叔心中是真的高兴,说道:
“嘿,钱姨,你瞧牛哥儿对阿福那副热呼劲儿,我看哪,咱们很快就能抱上小娃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