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妈妈的儿子那么优秀,才三十二岁就把公司扩大好几倍,王妈妈的儿子、李妈妈的儿子,他们年纪和你差不多,一个个都进公司,准备接父母亲的棒子,我每次聚会,听人家在炫耀儿子,都恨不得一头撞死。你可不可以长大一点、替爸爸妈妈多想一点,就看在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分上,顺从我们的心意,不行吗?”这就是重点了,顺从他们的心意。
傅育康低下头,淡淡一哂,继续坚持。“我对爸的公司不感兴趣。”看着他不驯的表情,傅父更形火大,他怒指他的脸。“对我的公司不感兴趣?那你对我的什么感兴趣?钱?车子?信用卡?”
“行!我给你感兴趣的东西,至于你,不管当不当傻富,你每天都给我打卡上下班,你要在办公室玩电动也行,要调戏女职员也没关系,只要按时出现在办公室里、只要不把女职员的肚子搞大,其他的,随便你。”傅育康用力吸气,肺被挤压的感觉再度升起,他别过头,不看愤怒过头的父亲。
不知道生儿子这件事有没有办法建立退货制度?有人想生A货,没想到送来的是B货,养了几十年,才晓得养的不是理想中的那一种,岂不是很冤?
他脸上带了淡淡讥讽,嘲笑当年的送子鸟是路痴,把他送错门号。
“傅育康,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傅父受不了他的嘲讽沉默,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如果我没有听进去,就可以不必照父亲大人的意愿做事吗?那么,我没有听进去。”他口气里带上挑衅。
“你这个该死的孽障!”
傅父一声怒吼,抢过管家大婶的藤条,刷刷刷,速度飞快地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三道红痕。
细藤条打在肉上的感觉很痛,但傅育康脸上不带半分表情,唯有嘴角的讽刺还固执地挂着。
他那态度,激得傅父更加愤慨。“当初死的为什么是你哥哥不是你!”话出口那刻,傅父后悔,傅母定身,管家大婶的泪水忍不住滑下脸颊,整个客厅停电似的静默了下来。
一声沉重叹息,傅奶奶从椅了上站起身,走到对峙的父子中间,她拿下儿了手中的滕条,面带无奈地说;“孩子大了,打他、骂他有用吗?管孩子不是这种管法。”接着她转过头,埋怨地看了孙子一眼。“我这老太婆实在不明白你们年轻人心里在想什么?想交女朋友,找个素质好一点的,不好吗?专挑那些乱七八槽的女人,到最后弄坏的还不是自己的人生,男人啊,娶错女人,一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你就乖乖去相亲,不要再说自己有什么要好的男性友人,问对方介不介意三人世界;不要吓人家女生,说什么嫁妆没有十亿就别考虑交往问题;更不要笫一次见面就装变态,邀人家上床、强吻女人;不要男服务生屁股、当女人面用红酒漱口、剔牙……”孙子的行为用螯竹难书来形容,半点不过分。
她拍拍傅育康的肩膀,轻声道:“既然你对你爸爸的事业不感兴趣,就安安心心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小孩,只要生下儿子,让你爸有机会重新栽培一个接班人,到时你想要去游戏人生,再不会有人管你。”
傅母抢过来,拉住他的手臂说:“是啊,就照奶奶说的做吧,我们也不敢再指望你什么了,就求求你定下心、找个好女人,生个儿于就行。”
之后呢?他的儿子将和自己一样,被安排、被要求、被控制,他不能有自己的喜欲,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只能按长辈的想法生存?对他们而言,傅育康是个失败的产品,既然失败只好重新复制一个,是这个意思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无法忍受的事,怎么忍心传给下一代?
傅奶奶从桌上拿出邀请函,交给孙子。
“育康,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对方叫做曾佩音,是华美集团的独生女,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的,主修长笛,她比你交往过的任何女人都漂亮,性子也温和柔顺,时间、地点都在里面,如果感觉不错的话,里面有两张音乐会的门票,邀她一起去吧。”性子温和柔顺?意思是,她是生孩子的最佳机器?
“如果感觉不对呢?”他挑衅间。
“那就多吃几次饭,等感觉对了再进行下一种约会。”傅奶奶把约会讲得像公司会议。
“奶奶口中的“最后一次机会”,意思是我非跟她在一起不可?”
“没错。和华美集团当亲家,对公司有很大的帮助。”哼呵,不光要他生接班人,还要他替公司找金援?
他的冷笑落入傅奶奶眼底,她深深叹息,这个孙子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成器?也许他真的需要逼一逼。
“育康,奶奶先把丑话说了,如果这次再不成功,我只好没收你的车子、信用卡、衣服鞋子包包以及……冻结你的银行帐户。如果你有本事独立,有本事不依靠父母亲,或者希望和家里决裂的话,就破坏这次的相亲吧。”说完她和孙子对视,再没有多余废话,但傅育康看得出来,这次,奶奶是玩真的。
他紧咬牙根,忿忿转身,往楼上走去。
管家大婶悄悄地偷望先生、夫人和老夫人几眼,趁着无人注意,挪动小步伐,从客厅退下去。
管家大婶敲开傅育康的房门,见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心疼不己,她把面疙瘩放在桌上,走到少爷身边,拉拉他的手。每次少爷生气,就喜欢吃她做的面疙瘩,不是因为弹牙好滋味,而是因为他在生气、他咬牙切齿,需要咬一点东西来泄恨,而面疙疮够嚼劲。
她知道他心里头烦闷,少爷从小就不是个能够被安排的孩子,他和哥哥性子不同,他的想法很多、意见很多,他的内心世界里有怪兽、有恶魔、有正义……有一大堆不受社会东缚的东西。可惜夫人和先生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无法认同,少爷的辛苦,只有一手带大他的自己最明白,却无能为力帮他什么?
傅育康朝着她苦笑,轻唤一声,“林婶? ”
林婶从口袋里掏出药膏,卷起他的衣袖,那有被藤条抽过的痕迹,她不舍问:“痛不痛?”
“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她口气埋怨,挤出药膏,轻轻地涂在伤口上,眼里泛着淡淡泪光。
她没有结婚、没有小孩,把两个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谁知道……要是大少爷还在就好了,他聪明听话,又那么疼小少爷,一定会把家庭责任担起来,让小少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傅育康见她那样,圈住她的圆腰,把头埋进她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林婶。”她吸吸鼻了,轻拍傅育康的背。“乖,林婶没事,只是心里头舍不得。以后可不可以别顶撞老爷,打伤了,痛的是自己。”
“可是顶?过,肉痛,心情却很舒服。”
他说得林婶笑了。“你这个叛逆小子。”她拉起傅育康的手,走到桌边,“吃吧?”
“面疙瘩,我的最爱!”他惊呼一声,拿起汤匙,吃一大口,仰头,满足叹气。“我在美国,天天都在想它。”林姐搬来椅子,坐在他身边。“出国留学有那么多不顺心的事吗?”
“多了。
“要不要讲给林婶听听?”
“不要。”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最疼林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