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硕德走到床边,直睇着杨如瑄。“多谢。”
杨如瑄打量年轻俊秀的他。“原来你也在现场,为何没扶你娘亲一把?我知道我问这些话是太过多管闲事了,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等的,一旦错过,就算午夜梦回中,你也找不到那抹影子。”
毛硕德愣了下。“我知道,可是我……”他身为六皇子侍卫,根本无法回家侍亲。
当他发现被推倒的人竟是自个儿的亲娘,登时怒然想手刃樊家二少,但他不行,樊家二少是近来和六皇子走得极近的人,也是六皇子一直想利用的人。
在那当下,身为六皇子侍卫的他,一旦对平西侯的妻子表露感谢之意,往后恐怕再得不到六皇子的信任,抑或者是六皇子会要求他利用娘伤害平西侯的妻子,所以,他唯有等六皇子回府之后,赶紧告假回来。
然而杨如瑄根本不管他的顶头上司是谁,不满道:“你还有娘在,你要懂得珍惜,要是有空闲多回来探视。”
“我知道,多谢你。”
“这几日,我会先派个丫鬟照顾大娘,别再让大娘下田干活,然后……”她突地顿住,只因一直微妙闷痛的肚子,突地用力地抽痛起来。
“夫人,你怎么了?”
“我……”她肚子痛得站不直身子。
“大夫、大夫!”毛大娘急喊着,正在开药方的大夫一回头,把笔一搁,来到身旁替她切脉。
片刻后,大夫眉头一扬。“糟,夫人有喜,可是动了胎气了!”
杨如瑄愣了下。“嗄?”她有喜了?!
第十七章 戳穿(1)
得知有喜,却又动了胎气的情况下,杨如瑄被紧急送回府中安胎静养,喝过安胎药后,她沉沉睡去。
樊柏元坐在床畔,眉头深锁,听着默言说着毛家一事。
“毛大娘的儿子是六皇子身边的侍卫,如今得知夫人有喜,不知道会不会有何变数。”默言有些忧心忡忡。
“如果毛大娘的儿子想邀功,不管如瑄有没有怀孕都一样,他可以利用他娘来对付如瑄,不过依皇甫涛的性子,他不喜欢太迂回的做法。”他年少进宫伴读,对几个皇子的性情心底有谱。“况且他现在没必要对付我,因为他不可能知道我是支持三皇子。”
但,该避的还是得避开,所以他才会要允熙佯哭寻她,避开皇甫涛这个麻烦。
他们之间的斗争,不该牵扯上她。
“侯爷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总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默言说的不无道理,皇甫涛向来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行事只为当时心情,根本没有准则可言,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向来不玩迂回的手段,他要的是当下的痛快。
不过,难保樊柏文不会为了拢络皇甫涛而伤害她……他思绪突地一顿,想起当初樊柏文要如瑄送了掺毒的膳食给他。这一点,他一直觉得古怪,如果真要毒死他,早在毒瞎他的双眼后便多的是机会,为何偏要等到那当头?
当初的他因为双眼失明而丧志,压根不管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导致难以预测樊柏文的用意,但要是樊柏文当时亦是投靠皇甫涛,为了博得皇甫涛的信任而对他下手,似乎就合理许多。
若真是如此,这一回却变成是他替樊柏文牵上了皇甫涛,实在讽剌,这命运到底是怎么个扣法?能解不能解……
“爹爹,娘为什么还不醒?”
思绪因为樊允熙的问话而打断,他眉头微皱地道:“娘身子不适,你别扰着娘。”
“那我要陪娘睡。”
“不成,你娘亲现在有喜,你别和她睡。”
“什么是有喜?”
樊柏元皱起眉,没耐性一一回答他的诸多疑问。“别吵。”
“爹爹……”见他神色冷鸷,樊允熙眼泪自动待命着。
“不许哭,谁准你哭了?”
樊允熙用力地吸着气,边偷偷摸摸地想要爬上床,却被樊柏元眼明手快地擒住,最后干脆将他抱起,往大圆桌上一搁。
“你就给我待在那儿。”
“爹爹,我不要在这里,我怕……娘……”樊允熙吓得浑身发颤,趴跪在桌上不敢动弹。
樊柏元不耐地瞪着他。“再吵,我就把你丢出去!”
“娘……呜呜,娘……”
“你!”
“发生什么事了?”杨如瑄被樊允熙的哭闹声扰醒,疲惫地张眼,不解地看着趴跪在圆桌上的儿子。“你怎么在那里?”
“娘,抱……”樊允熙伸出短短的双手,因为太靠近桌缘,眼见小小身子霎时往前坠落——
“允熙!”杨如瑄急吼着。
樊柏元的身手比默言快了一步,就在落地之前,单手将樊允熙勾进怀,平安地护在他的胸膛上。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动作快得杨如瑄几乎看不清楚。
虽是该庆幸的,但她却忍不住问:“侯爷……你看得见?”如果他看不见,又是如何知晓允熙要掉下桌的,又是如何在一瞬间将允熙勾进怀里?
樊柏元沉着脸,没想到竟会在这当头,因为这吵闹的臭娃被拆穿!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如瑄呐呐地问。
寝房里,烛火摇曳,樊允熙被杏儿带回房后,杨如瑄便浅啜着茶水,听着樊柏元娓娓道来。
“伤是有伤,不过这些年静养的恢复七八成了。”跳开重生和逃过被柯氏毒瞎的那一段,他不住地观察她的神情,却见她神色有些恍惚。
杨如瑄不能理解,因为这和她原本所知有极大的出入。
如果他双眼能视,当初他又怎会吃下她端去的毒?还是说这已经重来的人生,本就存在太多不可知的变数?如此想来也对,当初她对付李姨娘却差点害了爹……重来的人生,牵一发动全身,说不定有些改变就是如此一点一滴形成的。
不过——“所以,书房里的那些画是侯爷所绘?”她脱口问。
“是。”
“有何用意?”
“纯粹是我为了静心所绘。”
“那就更无从理解了,侯爷需要静心而作画,但这府里生活平淡,有什么事需要侯爷静心?再者——”杨如喧一口气问出她认为的不合理。“侯爷无须佯瞎,凭藉着西突一战,在朝中肯定仕途平顺,为何不出仕?”
樊柏元托着额,不禁想有个太聪颖的妻子,有时真不是好事。
他无心将她卷入皇族的斗争之中,所以才会一直隐瞒他双眼能视一事。
“毕竟当初我也没想到我的双眼真的有救,再者,我对仕途没有兴趣。”
杨如瑄轻点着头,对他的说词无从挑剔。
“嗯,不出仕也好,毕竟在朝为官,伴君如伴虎,倒不如当个不管事的侯爷……”
等等,她突地想到一个大问题——“侯爷,你说,你在成亲之前眼力就恢复了七八成?”
“嗯。”他托着腮望着她。
她的脸色瞬间忽白忽红,张口难言。“那……侯爷,你你你……”她说不出口,真的问不出口。
樊柏元大抵猜到她羞于启口的是哪桩事,微龈地别开眼。
他的反应应证了她的猜测——所以,那回她被柯氏泼湿时,她在他房里换衣,他掉了汤匙,甚至是那晚在他房里沐浴……
“你……”她小脸爆红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以为他双眼不能视,所以她总是理直气壮地打量着他,而他……
“我不是有意的,我没猜到你会……”
“不许说!”她羞恼地捣住他的嘴,一对上他黑曜般的阵,她真的恨不得把曾经出现在他脑袋里,关于她的各种羞耻动作都给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