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毅的提醒从凌然背后传至。
他离去的脚步蓦地顿住,高大的身躯僵了一瞬,宛如一尊石像伫立在寂静的走廊,他屏住气息,纠结的眉宇间凝结着一抹化不开的郁色。
走廊上,沉默蔓延,气氛诡谲。
不知过了多久,凌然僵硬的身躯终于动了动。“我知道,蒋小姐救了我一命,我会对蒋小姐负起所有责任。”
凌然以视死如归的决心给了蒋毅一个让他绝对满意的回覆。
蒋毅和妻子宽慰的相视而笑。
凌然头也不回,一脸肃杀的迈开大步,高大身躯消失在尽头。
钟响十二声,圣诞来临——
纽约的雪越来越大,大地覆盖一层银白色泽,巴黎铁塔的灯光活动正如火如荼的展开,时尚男女在广场上相拥跳舞,东京迪士尼乐园整夜圣诞灯光秀不灭,台北街头迎接佳节的欢乐气氛更盛,然而这些快乐幸福的气息却离凌然好远。
凌然伫立在病床前,其他医师暂时回到各自的办公室稍作休息,好养足精神准备接下来的轮班照护工作。
凌然淡淡扫了蒋宜桦病容一眼后便别开视线。
他看着窗外,心里想着却是另一个娇小平凡,永远将委屈藏在心里,永远给身边朋友阳光般笑容的女人——江圆圆。
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听说因为婚姻出现变数让她打击甚大,抑郁寡欢生了重病,已经卧床一段时间,甚至失去求生意志,日子所剩不多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亲手所救的人是脸上总洋溢着暖暖笑容、心地善良的江圆圆,而不是跋扈无礼、心机深沉的院长千金蒋宜桦。
但命运之神完全不肯眷顾他和江圆圆,在这属于情人的幸福日子里,江圆圆蒙主恩召,二十四岁的年轻生命就此结束。
至于他的命运则被硬生生推给救命恩人蒋宜桦,只因她及时出手相救,在疯狂驰骋的车子撞上来的前一秒将他推开,让他毫发无伤的躲过一劫。
蒋宜桦戏剧化的以牺牲自己来换取他的愧疚,蒋毅逼他负起那该死的责任,这种鸟事竟然讽刺的发生在他身上。
凌然的目光从窗外调回,再次低头看着病床上那头部缠着纱布,脸上带着呼吸维持器,面容如雪的蒋宜桦。
看着这个女人,他嘴角勾起自嘲的冷笑,眼神是风雨欲来的阴郁。
如果可以,他宁可自己死掉,根本不需要蒋宜桦多此一举牺牲自己来换取他的感情。
即便为了报恩扛起照顾她的责任,他这辈子也绝对不可能爱上这个女人!
传仁医院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教学医院,隶属最大的传产集团“传仁集团”旗下。
传仁集团由商业奇才蒋传仁所创立,蒋传仁二十岁白手起家,在短短十年内缔造商业传奇,成立了“传仁企业”不久后又发展成集团。
蒋传仁向来为善不落人后,为了造福国内病患成立了传仁医院,历经三十年风雨,传仁集团在时代的变迁下,虽因市场被瓜分已不复当年名望,但在业界仍旧屹立不摇,可见实力强大。
近年来,传仁集团旗下的传仁医院更是在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医院抢食中,走出一片天。
带领传仁医院的第二代继承人蒋毅自然功不可没,但真正立下汗马功劳的非脑科权威凌然医师,以及外科医师陶志纬莫属。
凌然和陶志纬分别为脑科和外科的大神级名医,在医院各有拥护者,至于爱慕者嘛,虽说凌然医师目前是单身,但他却不如已婚的陶志纬抢手。
陶志纬长得温文儒雅,俊雅的脸上永远挂着和煦温暖的笑,加上待人和善亲切,颇懂得经营人际关系,医院上下没人不喜欢他,即便陶志纬老早结束单身身分,但还是有不少俏护理师和病患勇于示爱,甚至表示只是一夜情或短暂关系也无所谓,这个时代大家思想观念都很开放,只要不染上奇奇怪怪的病,不伦关系不要被揭露,没有负担的及时行乐有何不可。
反观身为国内脑科权威、年仅三十二岁便享誉国际的天才医师凌然,不论医术名望都远远超越陶志纬,照理说绝对会深受拥戴,但他却时常独来独往,身边鲜少有闲杂人等接近,人缘真的不大好,这可能得归咎于他的长相和个性。
凌然长相并不差,绝对可以称上英俊,五官深邃如刀凿般立体,可那双眼眸太过锐利,太过挺直的鼻梁给人严酷不屈的感觉,太过薄削的薄唇看起来很无情,更何况他又老爱摆着肃穆的表情,似能穿透人心的眼神无时无刻都显得凌厉,让想亲近他的人无一不却步,被他冷眼一扫,立即从头皮发麻到脚底。
再者,有传言说凌然个性古怪脾气暴躁,是从小受过虐待以致人格缺陷,对人不信任……也令人却步。
当然这类流言蜚语大多数的人是半信半疑,不管真假就当八卦听听,当作乏味紧绷工作的调味剂,但凌然脾气不好的确是事实,医院里的人都早已习惯他独来独往的风格。
第1章(2)
现在,凌然身上的八卦又多了一则——院长千金蒋宜桦为了救他,不惜以肉身挡车,据说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蒋宜桦当场被狠狠撞飞,以抛物线飞出去倒地,伤及脑部一度命危。
幸好,蒋宜桦的小命在凌然的神手下及时开刀抢救回来了,但听说小命只救回半条,不知是半身不遂还是成了植物人。
这段时间说法众说纷耘,再度在传仁医院里掀起话题。
直到众人终于看见从鬼门关前回来的蒋宜桦现身,霎时明白半条命的意思了——原来一个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变成傻子了。
说她傻其实也不尽然,在测试下,蒋宜桦该认识的该知道的都没忘记,对自己的身分,从小到大读的学校都记得,曾在法国留学一段时间的她,对交过的朋友以及担任的医护工作都有问必答,身为护理师的专业知识也没遗忘,法文也说得相当流利,带着好听的腔调。
总之,该懂的都懂,唯一问题是她不理人,就连以前密切往来的千金帮成员前来探病,她也当空气般漠视,爱理不理的。只要有人试图靠近她便露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惊惧表情。
有人质疑是凌然故意不把蒋宜桦脑子医好,原因当然是他对心机女蒋宜桦相当反感,对其成见之深人尽皆知,干脆动手脚让她变惑儿,以后才不会纠缠不休。
话说回来,不只凌然对蒋宜桦有意见,医院里很多人都很讨厌这位院长千金,偏偏她又是医院里的护理师,常仗着自己的身分欺负同事,做事懒散不负责任,对病患一点耐心都没有,对医师更是颐指气使,横行霸道也就算了,更和医院的理事千金们组小团体,只要看人不顺眼就明目张胆的对付那个倒霉鬼。
蒋宜桦就像医院里的伊波拉世纪病毒,大家见了她都能闪则闪。
而唯一闪不过的就是被蒋宜桦深深爱慕的凌然,为了能获得凌然的青睐,这两年来蒋宜桦使手段、耍心机,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连命都差点赔上。
但,凌然仍旧无动于衷。
如果蒋宜桦能恢复过来,明白凌然是个多冷酷的人,完全对她的牺牲不屑一顾,定会捶胸顿足加上诅咒,诅咒凌然不得好死。
只要她能够恢复过来。
体型高大魁梧充满存在感的凌然,身穿白袍、面罩寒霜正大步步出电梯,前往位于顶楼右边走廊底部的VIP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