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漠至极的态度,教南仲威不禁哼笑了声。“怎么,一个从不管商场生态的人,一场车祸意外之后,突然变成正义人士了?你要不要干脆把陆氏基金会改成环保基金会算了?可以让你管得更宽。”
“我要回房了。”周持南转身就要走。
“陆姿颖!”南仲威一把将她扯回,压根不管力道会大到扯痛她,甚至扯痛自己的伤。“我不准你用这种态度面对我!”
“那么我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你?”她淡漠反问。
“你……”南仲威深吸口气,一字一句说的再清楚不过。“我没有做错。”
“嗯。”
“既然你也认同我,那么你——”
“我没有认同你。”她冷声打断他未竟的话。“我只想问你,你南家可有祖训?”
“祖训都是一些食古不化的八股道理,换个时空背景早就不适用。”
“‘明其所欲,行其所善’,这是南家票号初立之时,由皇上亲赐的八个大字,就挂在厅堂上,后来成为南家祖训。”娘说当年就是因为这八个字救了她和爹,因而将这八字视为南家家训,要世代子孙皆抱持着良善之心,营利不营私。
南仲威愣了下,不懂她怎能说得振振有词,简直就像是她曾在现场看过似的。“你怎会知道南家祖训?”他没告诉过她,就算他说过,可她失忆了,她不可能记得。
“那重要吗?我只想问你懂那八个字的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
“你可有做到?”
“就跟你说——”
周持南冷声打断他。“不适用吗?我倒认为不管在哪个时空背景之下,这八个字永远适用。”
南仲威抿紧了唇。“我不认为我有错。”
“我也没说你有错,只是当初南家创立票号时,禀持的是救助百姓的心,而非为了营利,但现在的南家,业大心更大,你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更不懂宽大为怀是为福,你争一时之快,以打压人为乐,违背了祖训……我替你感到愧对先祖。”
“住口,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替我愧对先祖?!”
周持南紧紧地闭上了眼,吸了口气再张眼。“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可以回房了吗?”她不愿去想他的恶,不愿去想他对自己抱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他的所作所为,几乎应证了向群说过的话。
“出去!”南仲威怒咆道。
周持南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离开,就见包庆余和易稚青担忧地站在门外,她勉强地勾起笑意。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要紧吧。”易稚青轻握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冰凉微颤着,要是不碰触她,光从她的神情,压根看不出端倪。
“没事。”她镇静的扬笑。“只是有点累了。”
“回房休息吧。”
“好。”她轻点着头,跟着易稚青上楼,一进房,她放下包包时,瞥见床上的熊娃娃,思忖陆姿颖藏在口袋里的小册子,不禁怀疑她的怨怼是针对南仲威。
原来南仲威是真的把陆姿颖视为棋子,得手后随即抛之不理,所以她才会转而投向向群的怀抱,甚至有了这个孩子……
“你在想什么?”
周持南回神。“没事,我只是想到今天请吴秘书把一些我觉得古怪的数据存在随身碟里,本来他说要帮我看的,可是……”
“给我,我看也是一样。”
“好。”她温顺地从包包里取出随身碟。
易稚青接过手,低声安抚着。“其实新鑫那桩事我知道,仲威是做得过分点,但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商场上有些人总是想要趁机敲竹杠,所以仲威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只是想立威信而已。”
“我知道。”她从小就跟在娘的身边,她当然明白商场上的事。
“那你就……怎么哭了?”本来要安抚的,但见她无声掉泪,教易稚青慌了手脚。“别哭,没事啦,仲威只是脾气大了点,等明天他气消了就没事,你不用担心,别哭。”
她摇了摇头,止不住泪水。
她的秘密和陆姿颖的秘密,无法告诉任何人。
翌日一早,南家的餐桌上,依旧气氛凝滞。
负责开车的包庆余这下子连炒热气氛的心情都没有,安静地将周持南送到基金会。今天没有十八相送,南仲威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也没有回头,独自踏进基金会里。
坐在办公桌后,周持南发着呆,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她理不出头绪,到现在脑袋还是一团乱,但她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不让自己一再掉泪。
哭泣不能解决任何事,她必须冷静思考对策。
“执行长,已经联络上周总了,周总说今天上午她都有空,执行长可以亲自致电。”吴淑丽走进办公室,将昨天连系上的事报告一遍,递上了周玉醒的联络方式。
周持南闻言,双眼有了点光采,随即拨了电话给周玉醒。
“您好,我是周……陆姿颖,请问是周总经理吗?”
“我是,不知道陆执行长找我有什么事?是要谈慈善拍卖会的事吗?”
“不是,我……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周湘。”
电话那头顿了下。“请问你找周湘有什么事?”
“真的有周湘这个人?”周持南惊喜万分地道。
哪怕真有周家当铺,也不见得会有周湘这个人,因为时间点不同,也许周湘已不存在这个时空也说不定。她不存任何希望,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尝试,没想到真找到周湘了。
“……你这种说法有点奇怪。”
“抱歉,我是因为太开心,不知道周总方不方便告诉我周湘的联络方式,我有重要的事要找她,非要当面和她谈不可。”
“奶奶已经很久不过问商场的事,如果你是要请她——”
“不是,我纯粹是有个人的重要私事想问她,跟商场上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找到答案也于事无补,但她还是想知道为何周家和南家会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下午刚好有事要回台南,如果你方便,我就顺便送你过去。”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约个地点。”周持南喜出望外,和周玉醒约了时间地点,跟吴淑丽交代了声便外出了。
前往台南的路上,周持南提起慈善拍卖会里的拍卖物,提出她的观点和看法,教周玉醒颇为意外她极具鉴赏能力。
“太可惜了,你要不是陆氏基金会的执行长,我就把你挖角到周家当铺。”周玉醒笑睇着她。
“我只是以前跟在我娘身边学了点皮毛而已。”周持南笑眯眼道,不知怎地,总觉得周玉醒给她的感觉极为亲切,就连那说话的方式都跟娘好像。
“你娘?”她在意的倒不是她的用词,而是她印象中,陆姿颖的母亲是个善于交际的名媛,要说精通精品名牌还说得过去,但要是古玩艺术品的话,恐怕她连什么叫做小爵都不懂。
“呃,就……”正当她不知道该做何解释时,周玉醒已经把车转进一处四合院,车子就停在前埕上头。
“到了,我请人通报一声。”周玉醒先行下车,一进屋里有人走了出来与她交谈着。
周持南下了车环顾四周,想起娘说她曾到这里接受成年礼,在这里住了一年。
“过来吧,奶奶刚好在正厅里。”周玉醒唤着她。
“是。”
跟着周玉醒来到二进屋的正厅,就见一名老者端坐在镂花高背椅上,花白的发整齐地梳成包髻,一双眸精锐地打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