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昀听了不禁落下泪来,走到母亲跟前,想要触碰对方,手掌却扑了个空,什么也摸不到。
“妈也想对你好,可是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忍不住拿你出气……妈真的知道错了……”她越哭越大声。“阿昀……你回来好不好?”
“妈,我在这里……”冬昀跪下来道。
何母哭到不能自已,连夹在指间的烟头都烧到手了也没感觉。“阿昀……你要原谅妈……你要原谅妈……”
“我原谅你了,妈……”
她们母女终于等到和解的这一天。
“妈……”泪水从冬昀的眼角滑了下来。
桂花惊喜地叫道:“夫人!夫人!”
“娘子!”雷天羿将哭着要找娘的昭儿交给杨氏,趋前察看。“娘子!”
冬昀的意识被叫唤声拉了回来,她有些困难地吞咽了下。“我要喝水……”
雷天羿连忙扶妻子坐起身,接过婢女递来的加了些盐的温水,一口一口喂她喝下。“慢慢喝……”
“好咸……”喝到第三口,冬昀蹙起眉心,发出咕嚷。
他又喂了一口。“因为里头放了盐,是太医吩咐要这么喝的。”
冬昀吃力地睁开眼,脑子还有些混乱。“我在哪里?”
“当然是在潇湘院,”雷天羿抚着她的脸。“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对他来说,这三天真是度日如年。
她又浑浑噩噩地问:“我没死?”
“你要是死了,我会亲手杀了那个女人。”他恶声恶气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冬昀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没死,她又回到这个叫做大丰王朝的世界,回来当她的国公夫人……
“不能杀她,绝对不可以……”她这么努力无非就是为了避免悲剧发生。
“呜呜……”昭儿在一旁朝母亲伸出两只小手。
“夫人身子不舒服,不能抱小世子。”杨氏忙道。
雷天羿努了努下巴。“先把他抱出去。”
“是。”杨氏抱着哭红双眼的小世子离开。
“昭儿在哭,让我抱一下……”冬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
他悻悻然地回道:“你先顾好自己再说。”
“相公来救我了不是吗?”她牵动了下唇角,露出浅浅的笑靥。“否则我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要是再晚一天,你就真的没命了。”雷天羿怒气未消,不过责备自己的成分居多。
冬昀听他又气又恼的口吻中夹杂着浓浓的不舍和忧惧,顿觉自己吃的这些苦头也算值了。“婆母怎么肯放过我?”
他口气泛冷。“因为我威胁她,她不得不放。”
“她一定气坏了,说不定以后会变本加厉……”对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来说,肯定无法忍受。
“我不再怕她了。”雷天羿从小就畏惧那个女人,只能在她的阴影下苟延残喘,可是往后不一样了。
冬昀抬头,看到他眼底的决心。
“相公不再生我的气了?”
“不气了。”他回答得很干脆。
她眼圈一热。“我真的不是要背叛你……”
“我知道。”雷天羿这才明白之前自己说相信她,其实内心深处始终在等着她的背叛,这样他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就因为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最后却害苦了心爱的女人。
“我只想找到一个让你们能够和解的方式,不要再憎恨彼此。”就像她和前世的生母,愿意去原谏对方,同时了解对方并不是不爱自己,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当个好母亲罢了。
雷天羿逸出低哼。“我可以体会你的用心,但恐怕最后还是白费了。”那个女人一辈子都不会自我反省。
此时,桂花将熬好的粥端进房来,雷天羿接过碗,一口一口吹凉,然后喂妻子吃下。
冬昀也确实饿坏了,顾不得烫,很快就把整碗粥吃完。
“还要吗?”雷天羿问。
冬昀摇了下头,觉得有些累了,眼皮渐渐合上。“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相公,不过你一定又会说我现在脑袋不清楚……才会胡言乱语……”
“那就别说了。”他将空碗递给桂花。
“可我觉得夫妻之间还是不要有秘密,所以才想向相公坦白……”她可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
雷天羿不发一语。
“相公?”她快睡着了。
妻子既然有这个心,他就姑且听听看。“你说吧。”
“其实我不是……锦娘……不是你原本的妻子……”冬昀要趁睡着之前说出来。“她在投水自尽那一天……就已经死了……”
雷天羿听了直皱眉头,这分明就是胡言乱语,教自己如何相信?“好了,这事等你睡饱,身子也好些再说。”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真的不是……她……”她才平躺下来,意识也跟着散去,连自己又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雷天羿帮她盖好被子,并没有真的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只想到这阵子真的太折腾她了,希望妻子的身子能够早日康复。
第3章(1)
在冬昀休养期间,长公主那一头也很安静。
虽然这份安静令人忐忑不安,她还是由衷的希望可以维持久一点,毕竟这种“家务事”再多来几次,她真的会无法负荷。
经过十多日的调养,身边又有丈夫和儿子陪伴,冬昀恢复的速度很快,不只可以到处走动,气色也变好了。
“……今天外头有些凉意,还是回屋里去吧。”雷天羿对一早就嚷着要到外头透气的妻子说。
冬昀颔了下首,又偷觑了下丈夫的神情。她没有忘记那一天她曾经透露过自己并非锦娘的事,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夫妻俩回到房内,她靠坐在美人榻上,让儿子在旁边玩,眼看屋内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正是个好机会。
“相公……”
“什么事?”雷天羿将陀螺拿给儿子。
“那天……”她吞吐了下。“那天我说自己不是锦娘,相公信不信?”
雷天羿定定地看着妻子,虽然明白她不会胡言乱语,但这实在太匪夷所思,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能说服得了他。“你若不是锦娘,又会是谁呢?”
“我是——”
就在这当口,冬昀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便闭上了嘴巴。
接着有人在外头敲门。
“进来。”雷天羿扬声。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奴才,神情有些慌张。
“爷,皇上……皇上来了。”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露出惊异的表情。
“你说皇上来了?”雷天羿眉头蹙紧。
“皇上是微服出宫,身边只带了几个人。”奴才又说。
冬昀开口催促。“相公还是快去看看。”
“嗯。”皇上出宫是何等大事,定是不想让人知道。
雷天羿来到大厅,见皇上心情很好,和长公主有说有笑,兄妹之间的感情可见一斑。
“微臣参见皇上……”他快步上前,就要行礼跪拜。
皇上捻着胡子笑道:“朕今日是微服出巡,就不用多礼了。”
“是,皇上。”雷天羿站直身子。
“朕上回来这儿的时候,凤阳才刚嫁过来没几天,朕那时特地来找妹婿喝两杯,这是朕第二次踏进这座定国公府,似乎没什么改变。”皇上笑睇着御妹。
长公主一脸笑吟吟。“已经住习惯了,除了每年定期的修缮之外,也不需要做太大的改变。”
“妹婿也走了好多年,当年朕若知道他承受不起外人的闲言闲语,说他是靠裙带关系才得到定国公这个爵位,最后还服毒自尽,一定会阻止这门亲事的。”失去一个人才,是朝廷和百姓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