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曦跳出墙外,却不见聂春巧在那里等候。地上掉了一条手绢,粉红色的手绢上有几个血红的字——若问佳人,绮梦一场。
他的心一凉,顿觉天寒地冻,丝丝凉意直沁心脾。
这手绢的字是用血写成的?是春巧的血吗?
“绮梦一场”的意思是春巧已不在人世,一切都如梦一般?
他将手绢展开来仔细看了看,忽然觉得这手绢不像是春巧的。他平日里从来没有见过春巧用手绢,而且这粉红色也不像是她会喜欢的。尤其两人半路上还换过衣服,这手绢新得就像是刚刚买的,不似是她的随身之物。
唐云曦将手绢往袖子里一塞,几步奔出这片小巷,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饭馆店铺,一眼看到旁边的街角处有一个自己摆摊卖水果的大婶,便跑过去问道:“请问大婶,这附近有什么地方的名字有‘绮梦’二字吗?”
那大婶吃惊地抬起头,看到是个俊秀的年轻人问自己,内心忽生一股嫌恶,恨恨地嘟囔一句,“看上去规规矩矩的一个后生,怎么也不学好?竟去那种地方!”
唐云曦虽不解那大婶的话意,却听出些意思,便追问道:“请问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那里找人。”
大婶鄙夷地说:“是啊,你们男人去那里哪有不重要的,也都是找人嘛,找姑娘罢了。”
他一怔,忽然明白,“难道那里是……青楼?”
大婶怒道“你还和我装什么糊涂?不就是百花街的那家绮梦居?快走快走!一大早的别在我:摊子前给我惹了晦气!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虽然被大婶骂了,但是唐云曦满心雀跃,立刻振奋起来,对大婶躬身长揖道:“多谢大婶!”
然后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第7章(1)
绮梦居,百花街上最热闹的一处青楼。虽然百花街就是条烟花巷,但是像绮梦居这样占地开阔,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样样俱全的秦楼楚馆,真非寻常青楼可比。
而此地的姑娘除了不乏姿容俏丽外,多温柔解语,擅长琴棋书画,亦是男人们心中的红颜知己。
唐云曦来到这里时,天色还是大亮,绮梦居尚未正式开始做生意。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见那扇大门被人从里面一拉,走出来一个容貌灵秀的姑娘,眨着眼看他,问道:“公子是要访客吗?时辰未到,公子您来早了。”
唐云曦也不懂青楼的规矩,只客气地问道:“请问姑娘,当家的人是谁?可否请出来说句话?”
那小姑娘笑道:“你要找我们方姑奶奶吗?她现在有事外出,还没有回来,晚上你若过来,应该可以见得到她。”
唐云曦轻轻念着,“方姑奶奶……”听上去应该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人了。既然人现在不在,他该不该直接闯进去找春巧?可是他也只是猜测春巧在这里而已,并没有实质证据,如果自己闯错了门,反倒是给自己又找了新麻烦。
思及此处,他便转身出了巷子,刚走出没有几步,就见左风、左剑正好一起走进一家酒楼,两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可见是因为遍寻不着他。抬头看那酒楼的招牌正是锦绣居。
唐云曦刚要走过去和他们碰面,忽然觉得左氏兄弟身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他便立刻闪身躲到另一条小巷子去了。
左风、左剑毕竟是长年在王府中生活的,和父亲出门的次数多了,认得他们的人也多,只怕他们一进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样看来……他只好暂时不和那两兄弟碰面了,营救春巧,也只能全靠他一人的能力了。
夜幕降临,百花街上所有的灯都已挂了出来,五颜六色,绚烂如暗夜彩虹,一整条街看过去,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唐云曦换了一件藏青色的衣服,为的是不太引人注意,但是他独身行走在这条街上,且灯火辉煌映衬得他公子如玉,周围两边青楼窑馆的花娘都争着向他招手,要拉他进去。
他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七八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齐齐上来拉扯他,他纵有武功,也不好立刻使出来对付这些女人,只得有些狼狈地道歉,“各位姑娘,真不好意思,我是要去绮梦居。”
“哎呀,瞧不上我们燕子楼是吗?我们这里的姑娘年轻又漂亮,哪里比绮梦居差了?”旁边的女子不依,娇嗔着就拉他。
这时候前面不远处不高不低的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人家都说是要到我们绮梦居去的,居然还有人敢抢我的客人吗?”
这一声质问软绵绵的,似是蜜糖一样甜美柔媚,只是话声一响之后,周围的人都吓得变了脸色,松了手,不敢再纠缠。
唐云曦凝眸看去,只见对面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金红色绸缎的女子,四周的灯火与她那艳丽的容貌交相辉映,一双桃花眼,灵动得过于妖气,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一时看不透她的心情是好是坏。这个女子,无论样貌举止,还是威严,竟是这样不寻常。
他暗暗留了意,走过去问道:“请问姑娘是绮梦居的人吗?”
那女子却掩唇一笑,笑声如银铃般好听,一只手搭在唐云曦的肩膀上,“你真是会说话,这里好久没人叫我一声姑娘了,她们都叫我方姑奶奶。”
唐云曦吃了一惊。想不到“方姑奶奶”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子?看她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能被人叫“姑奶奶”了?
“这些人中我的辈分最大、威望最高,所以她们都不得不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姓方,你若是不习惯叫我姑奶奶,就叫我方姑娘也行。”这女子笑着凑近他的脸旁,纤纤玉指点着他的嘴唇,“反正从你这张漂亮嘴里说什么话我都爱听。”
闻到从她身上飘来的阵阵香风,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讶异地看着他,不禁笑道:“真是个乖孩子,连这点香气都受不了,一会儿你进入了温柔乡,看谁能救得了你!”说着,就挽起他的手,走进绮梦居。
绮梦居的女人们,看到方氏女子亲自领了个年轻公子走进来,笑道:“姑奶奶今天怎么亲自领了个这么漂亮的公子来?该不会是您要亲自招呼了吧?”
方氏女子噘着红唇,“去去!一群死丫头!好好招呼你们自己的客人,若有怠慢被客人告到我这里来,有你们好看!”
她拉着唐云曦上了楼,进了拐角一间包厢。这房间很是宽敞,布置得旖旎奢华,室内也薰着香,墙上挂了一张古琴,屋中摆了一张棋盘,棋盘上有几十颗棋子正列阵于上,不知道是主人几时下过的一盘残棋。
方氏女子进了屋子,将上身的外衫一脱,嘴里说着,“公子有没有觉得这屋子很热呢?”衣服脱去,她便露出香肩一片,只着了一件鹅黄色的抹胸,绣着白色的梅花。
唐云曦微垂下眼睫,轻笑道:“我觉得还好。”
方氏女子坐到他身边,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了,吐气如兰,一只手点在他的脸颊上,笑盈盈地问道:“看你这个样子,大概还是个童男子,想我今日怎么伺候你,你直说好了。”
他瞟她一眼,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无论哪一个正常的男子听到这样的话,都不能全无反应,更何况香肌在侧,红唇如樱,房内那撩人的香气轻轻浅浅的浮动着,无一不是催情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