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怪她试图逃走。
  可这依然无法让他将她的身影抹去,所以他继续低头弯腰耙着草,做着那无比单调费时的工作,然后在脑中继续幻想在月光下舔去她身上每一寸湿热的汗水,让她变得更湿更热,开口恳求他和她做爱。
  染病的人,挤满了城门塔楼。
  像是附近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挤到了城堡里来。
  有些人情况还好,只是轻微发烧,但有些人情况很糟,身上长满了脓胞,甚至还在咳血。
  她把症状不一的人分开隔离,除了原来的那间房,还辟了另一间房当作病况较轻微的人的病房,虽然有苏菲亚、丽莎她们的帮忙,她仍觉得自己像是一根两头烧的蜡烛。
  城堡里,食物消耗的比两人想像得快。
  那天早上,她忙到一半,就看见他全副武装的站在门口。
  知道他有话要说,她放下手边工作,走上前去,踏出门口的那瞬间,她忽然领悟他要说什么。
  “你要出门?”
  他低头看着那聪明的女人,点头。
  “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那些作物暂时也不需要更多的照顾。”本来他打算多等几天,等到赛巴斯汀回来,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你打算去哪?”她问。
  “过几天,西边那里会有个市集,价格可能会比较高,但离我们近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迈克尔他们情况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会让迈克尔和穆勒、安东尼留守城堡,我交代过了,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要他们帮你。”
  “我知道了。”
  她点点头,以为他会转身下楼,他却仍站在原地,垂眼看着她。
  那视线深黑炙热,宛如燃烧的海。
  一时间,心头狂跳。
  出来时,她不敢靠他太近,在一尺远外就停了下来,可即便是这距离,依然感觉还是好近。
  因为他的视线,因为他一直没走,她身体又热了起来。
  不知为何,在他的注视下,身上的衣物好似又再次消失不见。她应该要把视线移开,她应该要回病房里去,却动不了。
  恍惚中,他不知怎靠得更近。
  她屏住了气息,心紧缩,身微颤。
  蓦地,丽莎的叫唤从身后传来。
  她猛然回神,匆匆转身。
  谁知,他却在这时突然伸手,将她捞了回去,拉下了她绑在脸上遮住口鼻的布巾,低头狠狠的吻了她。
  那个吻万分火热,让她双腿发软。
  像开始一样突然,他放开了她,捧抚着她热红的脸,粗声开口命令。
  “该死的,这几天你回我房间去睡,听到了没有?”
  她面红耳赤的看着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告诉我你听到了。”他恼怒的要求。
  她点点头。
  见状,他双瞳变得更黑,让心又跳。
  “我很快就回来。”
  他抚着她湿润的唇,哑声说着,然后才放开了她,头也不回的转身下楼离开。
  她靠在墙上,半天无法回神,等到她清醒过来,他已经带着两个才刚恢复体力的士兵,骑马出城。
  为了她也不清楚的原因,她爬上了塔楼,从城门塔楼上的城墙往外看。他越过了石桥,转上森林小径前,仿佛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回头朝她看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大老远,在空中胶着。
  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在跳。
  下一瞬,他举起了手,将其紧握成拳。
  她不知他为何那么做,但胸中那颗心,却仿佛被他紧紧掌握。
  然后他把头转了回去,策马走了,消失在山林里,再看不见踪影。
  他的离开,让人手更加紧迫。
  留守的士兵不多,他们仍需要每天到田里帮忙。
  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她不得不变得更加严厉,再三要求所有进出病房的女仆都一定要洗手、包住口鼻,可即便如此,夏绿蒂还是倒下了。
  直到这时,城堡里的人,才警觉到她不是万能的,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所有对那些染病的人曾有的同情与怜悯,都再次被惊惧击退。
  人们想起了这瘟疫,曾经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那天早上,再也没有人敢靠进城门塔楼那两间病房。
  当她去厨房找人时,厨娘安娜不敢和她对上视线,苏菲亚在角落,脸色苍白的揽着杰利,在她进门时,把头转了过去,丽莎更是不知跑哪去。
  恐惧,再次占据了整座城堡。
  凯不怪她们,她能了解这是生存本能,没有人想染上瘟疫,没有人想死。
  所以,她只是开口要求。
  “至少,帮我把东西送到病房门外。”
  她们没有回答,她没有强迫,只是提起那烧好的药草汤汁,转身走了出去,回到塔楼继续照顾那些病患。
  半晌后,她听到敲门声,看见门外放了干净的开水和布巾。
  她松了口气,拿起那些东西,转身回房。
  可虽然不用一再来回去拿那些用品,她还是只有一个人,而塔楼的两间病房里,有超过三十个病人。
  那两天,她忙得天昏地暗,日夜都没有停下来,她不断帮那些人清洁、送水、擦药、喂食,更换床单与干净的布巾,清理他们的呕吐物与排泄物。
  痛苦的呻吟、咳嗽、啜泣与绝望充满一室。
  更糟的是,当她替那些病人处理患处时,不是每个人都像约翰娜那般能够理解,神智清醒的人也许可以,可是有些人早已病到神智昏聩、意识不清,当她试图帮助他们,有人还会想要攻击她。
  虽然那些人多半已经虚弱到不行,但她必须拿针和刀子替他们清除脓包,为了不让他们在过程中,过度挣扎伤到自己,她不得不将他们绑起来。
  “你这女巫!魔鬼!放开我!放开我——”
  “不要、不要!啊啊啊——住手、请你住手——”
  “神啊!拜托祢阻止这可恶的恶魔!别让她再折磨我了—”
  “主啊,求祢宽恕我的罪过,助我免于地狱的恶火,求祢拯救我的灵魂、拯救我的灵魂——”
  “圣母玛利亚!伟大的母亲,请救救我、救救我脱离这魔女的掌控——”
  “走开、走开——你这巫婆!别靠近我——”
  哀号与咒骂声,不断回荡在石墙之间。
  她不理会那些泪水、愤怒与恐惧,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替他们进行治疗,将那些脓包切开,将污浊的脓水挤出来,直至能见到干净的鲜血,再小心的替他们上药,避免之后伤口恶化。
  她不是没想过用自身异能帮住他们,但那些人太过惊慌害怕,即便她舒缓了他们的痛苦,他们也没有感觉,而且若她太累,使用能力超过限度时,一个不小心,也容易失控。
  她知道自己不能无限度的使用它们,这种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清楚记得自己的能力曾经对大地造成的伤害。
  蓦地,正当她在替一个不断尖叫哭嚎的老妇人清除脓包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凯闻声回头,只见一名陌生的骑士咆哮着冲上前来,她甚至还没听清楚那男人在喊什么,就已被一拳打倒在地。
  手上的小刀在瞬间飞了出去,剧痛在头侧炸开,她趴在地上,痛得无法呼吸。
  什么?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那么一瞬间,搞不清楚状况,然后一声咆哮冲进耳里。
  “你这该死的女巫!”
  她睁开眼,发现眼前景物重叠着,一股温热涌上鼻头,她惊慌的抬头,看着那个愤怒的男人,抬起手试图解释。
  “我不是——”
  话未完,他已一脚朝她肚子踹来,将她剩下的话全数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