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说着,看着她,问:“你为何在这里?我昏迷多久了?”
当他倒下,他没想过有机会再见到她,他知道他伤得很重,他还以为他死定了,他深深记得那时的不甘与遗憾。
“三天,你昏迷三天了。”她抚着他下巴上渗冒出来的胡碴,看着他的眼,哑声说:“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见你……我想……”
望着眼前的男人,凯紧张的舔着唇,感觉一颗心快要跃出喉咙,但仍深吸
了口气,鼓起勇气告诉他。
“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去威尼斯,我是你的妻子,除非你希望,我哪里都不会去。”
没想到会听到她这么说,波恩眼角抽紧,热气莫名上涌。
他应该要说些什么,但他找不出任何字眼,没有想,他抬手覆住她泪湿的小脸,这个动作,引起另一阵该死的疼痛,可他不在乎,只垂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她轻喘了一口气,眸中泪光盈盈滚落。
刹那间,喉也紧缩。
他抚着她的脸,以额抵着她的额,以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那些字句,自然而然的,就滚出喉咙。
“是的,你是我的妻子。”他哑声告诉她:“我希望,你一直都是。”蓦地,心热、眼也热。
方才那时,她不知他已经醒了,她只是感觉到他的痛就反射性的治愈了他。
她知道他可能察觉到她做了什么,但他依然握着她的手,依然摸着她的
脸,依然告诉她,他希望她是他的妻子。
凯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捧着他的脸,忍不住更加靠近他,亲吻他干涩的唇,悄声承诺。
“我会的,我会一直都是。”
黑色的瞳眸,漾起一抹温柔的光彩,他性感的嘴角也随之微扬。
不知是否因为放松了下来,他的肚子,很配合的在这时发出咕噜声响。
那饥饿的声音,让她再次含泪笑了出来。
“我去帮你拿点吃的。”
她说着坐起身,小心不碰到他。
“要有肉。”他提醒她,“那头熊的。”
凯怀疑他有胃口吃肉,但她只是笑着抹去脸上又掉落的泪。
“我会记得的。”
当她下床时,波恩差点无法让自己放开她的手。
不知为何,仍有一种莫名的忐忑,几乎害怕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无踪。
她回头看他,他强迫自己松开手,可那聪慧的女人,仍是察觉了。
她俯下身来,抚着他的脸,吻着他的唇,悄声开口。
“我马上回来。”
那温柔的抚触,和她眼里的情意,莫名安慰了他。
他没有开口,她也没再多说,只是抚着他的脸庞,然后依依不舍的起身去为他弄吃的。
那是一碗热呼呼的熊肉汤。
因为他太过虚弱,她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喝。
也许是因为差点死在这头熊手中,也或许只是因为汤里有肉,他只觉得这汤该死的好喝。
温暖的肉汤,让身体热了起来,却也让他再次昏昏欲睡。
听到他清醒了,穆勒、朗格和安德生,先后进来过。
他在她替他换药和重新包扎时,撑着精神听他们说明情况,在他昏迷时,穆勒曾派安德生回去通报情况,但迈克尔去了北边,赛巴斯汀需要留守在城堡,他只让安德生带了一些凯需要的酊剂回来。
“他做得很好。”听出穆勒对赛巴斯汀的不满,波恩说:“我们需要所有的人手。”
穆勒脸上依旧透着不以为然,他没再多说,只道:“这里的人,很久没吃肉了,你把这些熊肉分给所有人。”
“是。”
“你吃了吗?”波恩看着他问。
穆勒点头,“吃了。”
“好吃吗?”
那红发的男人露齿一笑,大声道:“好吃!当然好吃!”
他跟着扬起嘴角,也笑了。
但这笑让他胸腔震动,再次扯痛了伤口,让他咬紧了牙关,冷汗直冒。
凯在旁边看了,好气又好笑,她伸手按着他的手臂,道:“好了,其他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你该休息了。”
穆勒闻言,站了起来,“大人,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波恩颔首,点点头。
穆勒朝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身回过头来,看着他道:“大人,那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只的熊,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死定了。换做是我,绝对不会选择站在那里面对它,更别提要冲上去了。”
波恩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大人,能跟着你,是我的荣幸。”穆勒敬畏的看着他说,跟着朝他点了一下头,走了。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样的效忠告白,波恩整个愣住,甚至感觉有些尴尬,幸好那家伙走了,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可等穆勒关上门,一股莫名的热气,却慢慢的上涌。
大人,能跟着你,是我的荣幸。
他承认,这确实很受用。
凯在这时握住了他的手,他抬眼看她。
“睡吧,别想了。你需要多休息,身体才能复原。”
他没有抗议,顺着她的意思躺下,那让伤口又牵动拉扯到,可她陪他躺了下来,小手小心的环着他的腰,轻轻的抚着他被包扎起来的胸膛。
那股暖流再次从她手心里涌出,抚平了疼痛。
在她的抚慰下,睡意再次袭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合上眼的时候,他听见她沙哑的声音悄悄响起。
“那头熊,真的很大,你怎么敢?”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仍让他觉得胆寒,波恩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
“棕熊平常不会进村子里觅食,人类有刀剑、斧头,并不友善,那只熊一定是饿疯了,才会袭击村庄,如果我不阻止它,会死更多的人,这里就算有人能活下来,也没有人敢再来此开垦。”
他舔着干涩的唇,深吸口气,再道:“骑士之所以是骑士,是因为骑士能提供武力保护人们。骑士和农民,本来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种田,我们提供武力的保护,如果这个时候逃跑,将来谁还愿意相信我?”
她愣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想。
直到这时,她才晓得,原来初相识时,他表现出来的那些阶级意识,只是一种假象。他假装成他的兄弟西蒙,但这个男人从来不曾认同过贵族和农奴之间不平等的阶级关系。
或许因为他本来就是农奴,所以更能了解体会人们的痛苦。
于是,原本想叫他下次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劝告,停在了唇边。
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丢下那些老弱妇孺先跑。
他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她没再多说,只是对这个男人,更加的心疼。
就在这时,他抬手覆握住她环在他腰上的小手,她翻转手掌,反手握住他的手。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却莫名安心。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深沉,没有多久就再次睡着,不由自主的,她消消汲取更多原本属于他的疼痛,偷偷加速治愈他的伤口。
这些村子,看起来都很像。
几栋简陋的小屋,一条供水的小溪,一间共用的谷仓,一间打铁铺,一间小教堂。
人们的住家前后一定会开垦自家菜园,还有一间小棚子和木条搭成的畜栏,好养鸡鸭。
稍微有钱的人家,还会有好几头猪牛羊,小孩子每天一早起来,就要去收集动物的粪便,把它和拔起来的干草和泥土混在一起,做成堆肥,然后再去放牧牛羊,天气好的时候,早上把羊群和牛赶去草地上,把猪赶到森林里,天气要是不好,那就得去弄草粮回来给牲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