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掌中馈的人变成钱蛮蛮,黄百福便退下养老,钱蛮蛮在娘家就是管钱的,在她眼皮子底下,三人恐怕更难攒钱了。
想到这儿,她们越来越担心、越来越不安,原本极爱争风吃醋的三人有了忧患意识,竟意外的团结起来。
这日,三人正准备结伴出门挑选布料订做新衣,一到门口便撞见正好上门来找赵儒元的沈红鱼。
沈红鱼是京城知名花楼“花漫天”的东家兼鸨母,年已四十,但身段及脸蛋都保养得宜,又颇有手腕,深得男人的心。
她与赵儒元是这半年来才相识的,从此隔三差五的就来拜访。
之前适逢赵破军跟钱蛮蛮新婚,她的身分不好前来,而今,赵破军已销假上任,她便又寻上门来。
一见外侮,李氏、周氏及欧阳氏更加团结一致。
“沈红鱼,你怎么又来了?”
“三位姊姊,红鱼是来探望将军老爷的。”沈红鱼态度和气。
“谁是你的姊姊?”周氏不以为然。
“是啊,你还比我大上三岁呢!”欧阳氏说。
沈红鱼嫣然一笑,“红鱼论辈不论岁,是基于尊重才喊三位姊姊,若你们介意,红鱼改口便是。”
见她气定神闲,三人同仇敌忾,炮火更加猛烈。
“沈红鱼,你知道这儿是将军府吗?你知道这儿住着的不只卫武将军,还有兵部尚书吗?”李氏态度傲然,“你这种身分的女人,怎敢上门来?”
“红鱼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凭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我可骄傲得很。”沈红鱼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也不会笑骂由人,“反观三位,未嫁时家里养着,嫁进将军府后也只是仰人鼻息,有什么好说嘴?”
三人一听,气急败坏。
“沈红鱼,你竟敢……”
“行了。”沈红鱼不客气的打断她们,“我要见的人是将军老爷,并不是你们,可以让让吗?”
“不让!”李氏三人摆开阵式,挡着沈红鱼的去路。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两旁的仆婢们束手无策,莫可奈何。
就在这紧张之际,钱蛮蛮清脆的嗓音传来——“三位姨娘。”
听见她的声音,李氏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看着眼前这场女人的大乱斗,钱蛮蛮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少夫人,你来得正好。”李氏一见她来,立刻拉她加入战局,“这个女人是烟花女子,咱们不能让她进赵家大门,脏了赵家名声。”
钱蛮蛮一听,噗的一笑。
众人一怔,疑惑的看着她。
她掩唇笑道:“姨娘,你这话未免说得严重了些,不管是谁进了赵家的门,都不至于脏了赵家名声的。”说罢,她看着沈红鱼。“敢问如何称呼?”
“沈红鱼。”沈红鱼答道,“我是花漫天的老板娘。”
“喔,失敬。”钱蛮蛮在京城走跳那么久,当然知道花漫天是什么样的地方。
“姑娘便是赵大人新婚的妻子吧?”沈红鱼对钱蛮蛮不算陌生,因为钱蛮蛮在京城里可是号人物。
“正是。”钱蛮蛮直视着沈红鱼,“三位姨娘性情率直,敢情方才说了一些失礼的话,我代她们向老板娘道歉。”
她代李氏三人道歉,意即她认为李氏三人有错在先,沈红鱼听着,不禁有几分得意。“好说,少夫人真是明理人。”
李氏三人见钱蛮蛮向沈红鱼道歉,又说她们失礼,十分激动不满,正想发作,钱蛮蛮又说话了。
“但话说回来,老板娘是客,刚才的言行也有失礼数。”
此话一出,沈红鱼一顿。
“老板娘说三位姨娘未嫁前由家里养着,嫁进赵家也是仰人鼻息,此言差矣。”钱蛮蛮深深一笑,“三位姨娘都出身书香门第,出嫁前家里养着,那是她们命好,不是她们的错。”
李氏三人听见她这么说,眼睛登时一亮,惊疑的看着她。
“再说,嫁进赵家,她们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长项,我未嫁进赵家前,赵家也是由她们打理着,怎能说她们是仰人鼻息呢?”
看钱蛮蛮帮着她们对付外人,李氏三人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及存在感,不自觉抬头挺胸,一脸骄傲。
“少夫人真是不容易。”沈红鱼发现钱蛮蛮年纪虽轻,却不可欺,便也软了下来,“沈红鱼受教了。”
“老板娘千万别这么说。”钱蛮蛮不卑不亢,态度从容,“来者是客,老板娘要拜访我爹,我请人为你领路便是。”
“少夫人,”李氏难掩惊急,“你要让她见老爷?”
“姨娘,”钱蛮蛮淡淡一笑,“老板娘可是爹的客人呀,若爹知道姨娘将她拦在门外,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听她这么一说,李氏也觉有理,可又打从心里不甘心。
钱蛮蛮唤来一名家丁,要他带着沈红鱼去见赵儒元。
沈红鱼定定的看着钱蛮蛮,眼底有着佩服及不可置信,跟着家丁离去之前,她忍不住对钱蛮蛮说:“赵大人真是慧眼独具,娶妻如少夫人,男人之幸。”
“过奖了。”钱蛮蛮谦逊地回道。
沈红鱼随着家丁离开后,钱蛮蛮看着满脸不开心又不甘心的三位姨娘,淡淡一笑,“三位姨娘上哪儿?”看她们盛装打扮,又带着婢女,想必正要出门。
“我们……”李氏三人正想去做新衣,有点不好启齿。
“三位姨娘直说无妨。”钱蛮蛮随即压低声音,“破军不在府中,我作主。”
三人微怔,面面相觑。
“我们正想去……花想容。”李氏说。
“喔……”钱蛮蛮挑挑眉梢,三人本以为她会因为她们想花钱做新衣而感到不悦,却不料她一脸兴奋,“我也很久没做新衣了,花想容的楚湄姑娘是我的好姊妹,不如我带三位姨娘一起去吧。”
三人陡地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你是说……”
“就这样说定了,我马上让人备车。”钱蛮蛮说罢,便吩咐一名家丁备车。
就这样,四人乘着马车,开开心心的去花想容,各自订做了一套新衫裙。随后,钱蛮蛮还带她们到玉堂春茶楼喝茶吃点心,李氏三人吃吃喝喝,度过了多年来最愉悦的一天。
她们自嫁进赵家,每天都为了巩固地位而勾心斗角,从没有一天真正舒心。
回程,她们在车上跟钱蛮蛮有说有笑,还跟她说了很多府里的事。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要奢望男人理解女人,就像是要牛上树一般困难。
赵破军因为不喜欢她们,自然也不会试着去理解她们,至于赵儒元,他虽待她们不薄,但因为满心思念着亡妻,又怎有多余心思去感受她们的不安。
他们不明白李氏三人心里的不安及担忧,可钱蛮蛮懂,因为懂,她很快地便收服了她们的心,她们需要的是安全感跟保障,这些用银子都可以搞定。别的东西,她或许没有,但钱,她很多。
当然,她也不能养大她们的胃口,这收放之间,尽是学问呀!
第9章(1)
绣户微启,湘帘半卷,仆婢家丁来来去去,手中托着盘儿,将一碟碟的点心送进厅里。
厅中,钱蛮蛮正与李氏三人闲聊,气氛融洽,一旁,赵儒元安静的品茗,同时也细细品味着这难得的平静及祥和。
这在过往,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光景,可如今,府中竟能一家欢乐,他得说,这个媳妇真是不简单。
那日沈红鱼见到他,便一直盛赞钱蛮蛮冰雪聪明、进退得宜,还说赵破军果真好眼光,娶了个这么不得了的妻子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