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吗?我有事找你。”
“有事情要交代可以打内线,我马上会过去。”对陶艺界的艺术家来说,台湾一向是艺术沙漠,这位哈小姐能在台湾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回响,无异是个奇迹。
“我有重要的事要出去一趟,这里要麻烦你了。”她气定神闲的说,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那么多从国外远道而来的贵宾都是这两年在艺术的路上给她指导、帮助的贵人,她却非在这节骨眼抛下他们不可。
她好没良心啊!
可是良心比不过占据她心里那个重要位置的人。
“有什么事比现在的场面还要重要?”公关也是她在台湾的经纪人,这次展览由他一手统筹,对展览结果抱着满大的希冀,现在紧要关头,女主角却说要离开会场,有什么事情会比她自己的将来更重要?
“展览也不是第一次……呃,我的意思是说我真的有急事,你就帮我应付一下啦。”要迂回、再迂回,她努力装出非常迫不得已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时间,别放我鸽子。”托了托金丝边眼镜,他可不是好唬弄的人,一朝被蛇咬,哼哼哼哼。
“给我两个小时。”她伸出两根手指。
“究竟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重要到要放弃自己大出锋头、扬名立万的机会?”爱喃喃自语的是这男人很少缺点中的一项。
“秘密,那我走喽!”给了一个飞吻,哈昀心笑得像朵花,转身就跑。
“笑成这样,难道又因为那个男人……”他知道哈昀心有男朋友,这男朋友没来致贺送花就算了,居然要她放下大好机会去约会,看起来不是个理想的对象。
他应该有近水楼台的机会才对。
哈昀心可不管她的公关是不是正绞尽脑汁地想她究竟要去哪里,她就是要早退,穿过满是鲜花、花篮的走道,拉着礼服钻进化妆室。
五分钟后,专用的化妆间里走出一个头戴连身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身穿宽大衣、牛仔裤、布鞋的娇小人影。
避开人群,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在最后一个转角后终于看见博物馆的后门。
拉开大锁,推开沉重的钢门,重新把门关好以后,沿着防火巷道,左出口处看见了一辆熄火停在停车格里的车子。
她想也不想,打开车门,一口气跳上车,终结遮遮掩掩的逃脱。
一把艳红昂然的火鹤还有男人热情的拥抱一起送到她面前。
“谢谢。”她小小地喘着,画了淡妆的脸红扑扑的,睫毛翘翘的,眼睛亮闪闪,完全不像已经三十二岁的女人。“我没有耽误到开场时间吧?”
他看表。
“计划,照表操课,一切照彩排走;计划,要是我迟到,Dawn开场暖身,我是压轴,时间很充裕。”韩漱俏皮地眨眼,把身上的宽大棉领口往下拉,露出里面紧身的舞台衣,表示他准备充分。
“好期待喔,狂潮出道十三周年纪念演唱会,我是VIP,可以站在最前面对不对?”她笑得好开心,比自己的展览还要得意。
“我不能去展览会场,你会不会介意?”
“你前天、大前天、昨天都帮我庆祝过了,何况开幕时间跟狂潮的演唱会时间冲突,这也没办法的事情,比较起来,我比较想去看你们五个人复出的演唱会,哇,一定会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哈昀心笑得温柔坚定。
“你是狂潮的推手,是我们最大的粉丝,你没有到场,演唱会就没有意义了。”这个演唱会美其名是狂潮出道十三年庆,实际上是为她开的,他们几个臭皮匠这几个月几乎天天躲起来密谋开会,也把时凡间拖下水,想不到她什么都没吭就答应赞助一切。
“这样我会觉得有点虚荣捏。”
送上一个超大的吻,“谦虚没有钱领喔。”
哈昀心迟疑了下,“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一下的好,伯父跟伯母来了。”
“我爸妈去展览场?有没有对你怎样?”他怪叫。
两年前,因为韩母强硬的作风,母子两人数度起冲突,也因为长辈的不谅解,哈昀心坚持不肯再结一次婚。至今,他跟哈昀心还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同居状态,甚至,最后被逼急的他向母亲撂下话,说这一生只认定哈昀心,不给娶,他就光棍一辈子到底。
“嗯。”
“嗯是什么意思?”双手离开方向盘,准备来对她做“全身检查”。
“欸欸……伯母很客气,还祝我展览会成功,伯父当场就买了我一对陶瓷鸳鸯,害我很不好意思。”她躲开魔掌,顺便还了他一爪子。
“没对你怎样就好。”他吁了口气,发动车子。
“你有空回去看看两个老人家吧。”
“我每年三节都有打电话回去,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完全是小孩子赌气的口吻。
第10章(2)
“先说了,你不能生气。”
有鬼。“什么?”
“先说好不生气。”
“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之前你一去纽西兰就是三个月,打电话给你,不是在忙就是在睡觉;飞美国那回也一样,说什么博物馆不能开手机,馆长是很老派的人,去她家吃饭也要禁止一切科技产品出现。”什么鬼理由!
“别说你不知道什么叫时差。”好长的抱怨啊,比红楼梦里刘姥姥的裹脚布还长。
“我就是不爽!”
“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
“这还差不多!”终于把车子驶离现场,向街道的末端而去。
“我把门票给了伯母,我请她一定要去听你的演唱会,不去会遗憾的。”她仔细地看着韩漱的眼睛。
“他们不会去的。”自嘲地翘了嘴后他很快恢复正常,只是时速表的指针又往上攀升了一格。
他没有出国深造继续学业,拂逆了母亲望子成龙的希望,他组乐团,老妈深恶痛绝,她抵制、严禁家里任何一个人买他的CD、演唱会、写真集,反正上面只要有他人像的东西,都视为万恶共匪。
他也早就不抱希望……希望母亲能支持他,或者谅解他的任性。
她把手心贴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给他无言的支持。
他的手机适时响起。
“不谈这个,野兽打电话来催人了。”瞄了眼荧幕显示,他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可以容纳一万五千人的林口体育馆,今天涌进的人潮可不只这些人数,距离演唱会还有二十五分钟,中间广场加座位几乎要呈现饱和状态。
观众买票进场,为的是久违了的“狂潮”,而狂潮真的掀起狂暴浪潮了!
体育馆每个入口处都设置电脑,依照买票号码在不同入口进场,这时,二号门来了一对老夫妻。
“……老公,我们真的要进去?这么多都是年轻人,我们未免太显眼了。”一向剽悍的韩母居然忐忑不安了起来,眼神飘来飘去,就怕被认出身份。
韩父也被万头钻动的追星人潮,还有卖周边产品的摊位给震慑住了,他随手拿起一件印有狂潮团体大头照的恤,有他儿子肖像的东西还不只这一些,他看着抢购的少男少女,捏着那件包着塑胶套的衣服,忽然心酸了起来。
他错过儿子太多的成长历程,总觉得他叛逆、不受教,对他在外面的成就视而不见,现在后悔,想挽回真的来得及吗?
韩父掏钱买了那件棉衫,珍惜地收了起来。
“你这是……”韩母对他的举动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