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陌生的思绪层层纠缠住他,他无法了解也无从得知,却深刻明白答案就在蔚晴身上。
张召麟说蔚晴变了,他也发觉了。她变得坚毅而独立,但他不在乎,占有她的欲望胜过他向来做人的理智。让他有这种念头的女人,蔚晴是第一个。
假若没有张召麟的鸡婆,他永远不会发现蔚晴在那两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忘记去关心她突然的成长;忘记关心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忘记关心那样混浊而又平静的瞳孔,不该出现在花样年华的女孩身上。
为什么当所有单独的点被连成一条线之后,他竟开始庸人自扰?
女人都说他无情,他并不否认,但蔚晴却教他心疼又心烦。她的过去他来不及参与,而她的痛苦却是承接在他先拖予的伤害之后,他也成了她之所以变得孤绝的因素,这教他难以接受。
一个钟头过去了,等待的煎熬令纪承德暴躁不已,他恨不得翻遍全世界,他想马上看到她。
“该死!”纪承德低咒着。他一直都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一个钟头后她再不出现,他决定要出去找她。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开锁的声响,蔚晴终于回来了。
“你每次都要让我等一、两个小时,你才甘愿吗?”
才在奇怪出门前怎么忘了关灯的蔚晴,劈头就听见纪承德的声音,不过她的表情只有三秒钟的错愕。
“你怎么又来了?”她答非所问,把脱下的外套挂进衣柜。
对于纪承德如何自由进出她房间,她已经懒得多去费神。他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她早就有所领悟,区区一道锁根本难不倒他。
“我不能来吗?”纪承德的眼光跟着蔚晴走来走去。
看来她已习惯他的存在了,很好。
“我希望你尊重我,我不希望每个月缴房租所换来的空间……”蔚晴亮出钥匙。“却被你当作自家厨房在逛。”
纪承德当然懂蔚晴的意思,但是说出口后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你的房租我可以替你负担,或者你干脆搬来和我一起住?”
“你当我是你的情妇,还是金屋藏娇?我自知没那姿色,你找错人了!”蔚晴像只刺猬般保护自己。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离开了。”她工作累得要死,没力气和他讨论这些问题。
“你又想赶我走?”
“你没看我留的纸条吗?”
“我撕了。”他看看还躺在冰箱下的“尸体”。
“你很没礼貌耶!”她动手将散落一地的小碎片丢进垃圾埇。
“你写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国小没毕业吗?
“你以为那能代表什么?”纪承德双手环胸,口气十分不可一世。
“没什么。”她觉得自己好象在和他绕口令,绕得她头都昏了。她从冰箱取出两罐饮料。“喝什么?”
“随便。”
蔚晴丢了一瓶可乐给纪承德。他打开拉环灌了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别想打马虎眼混过去。
蔚晴瞥了纪承德一眼。这男人何时养成这种追根究柢的坏习惯?“我留下纸条,只是想把话说清楚。”
“你明知那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纪承德表情严肃,像在指责一件她不该犯的错误。她未免也太天真了!
“那就算了。”蔚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拉开包包的拉链,取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你会抽烟?!”纪承德瞪大了眼睛。
蔚晴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顺势滑入她的胸膛,再缓缓从粉嫩的红唇吐出白烟,空气中顿时笼罩着一片蒙蒙雾色。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成年人,抽烟并不犯法。”蔚晴说得轻描淡写。
纪承德受不了蔚晴吞云吐雾的模样,一个箭步夺下她衔在嘴上的香烟,将它捻熄。“很难看耶!”
“你!”蔚晴虽然生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昨天已经清楚地感觉你是个成熟的女人,你不须用这种伤身的方式表现,太多余了!”
纪承德暗示的言词惹得蔚晴小脸一热。“算了,我说不过你。”她不想再浪费唇舌,干脆转身背对他。
“别再让我看到你抽烟,明白没?”纪承德以命令的口吻说着。
见蔚晴赌气似的沉默,纪承德不禁长叹了口气,从后方环住她纤弱的腰肢,把脸埋进她的肩颈之间,绵腻地像是要将她化作一滩春水。“我这是为你好。”
这么亲密的接近让蔚晴感到十分不自在,她拉开他贴在她腰上的大手。“不用你假好心!”
纪承德却反握住蔚晴的小手,包在手心里细细摩挲。
“收起你的利爪,像个小女人静静待在我身边不好吗?”看来她真的吃了很多苦,她的手掌粗糙,没有一般女人的平滑细致。
“你才该收回温柔的假面,这不像你!”
纪承德挑高英挺的眉,这句话越听越耳熟。“哦?那要怎样才像我?”
“可怕、无情、城府深、心机重、强制、霸道……”蔚晴真的不加思索地细数起来。
“好了、好了。”他差点高举双手投降。“看来我在你心中简直是个无恶不赦的大坏蛋!”
蔚晴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会给你多好的评价?”
“你真是……”纪承德突然眼尖地发现蔚晴藏在左手表带下的红痕。“这是什么?!”
纪承德震惊地抓住蔚晴的手腕,强迫地帮她脱下表带。
“只是一个伤口罢了,你不必大惊小怪。”蔚晴心虚地抽回手。
“为什么这么做?”他扳过她的身子,无法原谅她轻视自己的生命。
蔚晴紧蹙秀眉。“那只是一个警惕,与你无关。”
“警惕?什么警惕?警惕需要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那么丑陋的疤痕吗?”纪承德火大地吼她。
他怒气横飞、未经修饰的话语刺痛了她的心。
“丑才好,才不会又铸下大错,爱上不该爱的男人……”蔚晴说得很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纪承德差点失控地掐死这个白痴女人。
“那你还说与我无关?是我伤害了你,我错了行不行?我不准你再用这种该死的方式虐待自己!”说到底都是他害的,因为心疼她,他竟恼然地实备着自己。
苦涩持续浸漫在蔚晴的肺部,一股鼻酸涌上,她忍不住抿了抿嘴。
“本来就不干你的事,我爱在身上割几刀随我高兴,你阻止不了我!”她才不希罕他的道歉。“如果你因此愧疚,那你大可收回你泛滥过度的慈悲,我才不会笨到去自杀!”
“扭曲我的话很有趣吗?”他到底该怎么对她?
“我说的是实话。”
第4章(2)
“你……”他词穷了,挫败地搂她入怀。“你为什么这么倔强?你心里究竟还隐瞒我多少事?”
他吸取着她发间的芬芳,将她小小的头颅揉进胸膛中。
“很多。”蔚晴抬起头。“但是都与你无关。”
纪承德气结地瞪着蔚晴。天杀的!她非得将他撇得一干二净吗?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晓得?”
蔚晴闻言身子一僵。“你调查我?”
“是张召麟,不是我。”偶尔出卖朋友真的是情非得已。
“他凭什么?!”蔚晴激动地揪住纪承德的衣领。
那是一段她不会再忆起的折磨,她本来打算不让任何人知道,因为她不希罕别人的卑怜。幸好上天发现了她这个苦命的女人,在她垂死挣扎间替她拓展了一条新路,要她逃离过去,重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