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晨狡猾地睨了奶奶一眼,司美宁马上噤声,却无法不伸手推他。
她使劲推他,当然岳晨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于是两人在你拉我扯、半推半就中黏着走出病房。
***
走出病房,碍于医院内不能大声喧哗,岳晨才甘心放过司美宁。但短暂的近距离接触,一股清淡却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味道,引起了嗅觉灵敏的司美宁质疑。
“为什么你身上有面粉的味道?”
除了面粉,似乎还有绞肉、蔬菜、咖哩、奶油、红豆等等,司美宁再熟悉不过的司家畔包子内馅的味道。
“是吗?我已经在公司洗过澡了,还会有味道?”岳晨举起手臂闻了闻袖子,才知道是衣服没换的关系。
“你……干什么去了?”司美宁难掩好奇心。
“我早上上班前,在你家打杂了两个多小时。”
“什么?!”
“对,你不必这么吃惊啦!我也只不过是帮忙揉了一大坨面团,剁了几颗高丽菜,削了几十颗马铃薯和红萝卜,煮了一大锅咖哩、熬了一大桶豆浆和奶茶,然后又依照司老板的吩咐,将厨房及前庭、后院打扫干净而已,根本没帮上什么忙。”才怪!还说没帮上什么忙?他简直居功厥伟。
黑心的司老板根本只会出一张嘴和一双手在那边轻松舀馅料、捏包子,而岳晨虽名为打杂的,却是重头要角,什么粗活都嘛他在做。
“你……为什么去自讨苦吃!”司美宁面露不悦。
“你和司奶奶不在家,你爸爸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好心帮忙,你怎么反倒不高兴?”
“不用你多管闲事。”
“在我心目中,你的事不是闲事。”
“就算你讲得再好听,我不会感激也不会感动,你省省吧!”
“好啊,你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虽然我的确奢望你的感激和感动,但显然我弄巧成拙了。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傻人有傻福,在你奶奶出院之前,我会继续当个拙夫。”岳晨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就算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默默忍受,逐一消化。
在他每天一步步、一点点、一滴滴,确定了自己想更深入地了解她、接近她的念头之后,早就有心理准备接受她的任何挑衅及折磨。
他的一见倾心,对照她的冷漠态度,一场注定不公平的爱恋追逐已经开始,而通往司美宁内心深处的这条路,绝不会是一条平坦好走的路。
因为那路上布满了偏见以及冷漠的石头,他踩着它们,却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到达尽头,敲开她冰封密闭的心扉。
“不知道你是不是吃饱太闲!哪有人每天玩到天亮,一早又自告奋勇跑去当打杂工,紧接着又去公司上班,到了晚上……你应该还是照常去花天酒地吧?你都不用休息、睡觉的吗?”
第6章(1)
并非司美宁忽然变热心、关怀起他来,或是突然变得健谈、喜欢与他哈啦,而是面对岳晨这种长年风花雪月又胆敢自称是纯情处男的人,反差如此之巨大,她的好奇心当然会愈来愈旺盛。
“不,我现在每天下班买完包子就乖乖回家睡觉耶!很乖厚?”岳晨亮着白牙笑嘻嘻地说,一脸讨好地望着司美宁,期待她给他摸摸头、称赞个几句。
“唷,转性了喔!”怔了许久,司美宁才呐呐地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对于我的良性转变,你的反应竟如此冷淡?”亏他全是为了她,靡烂的生活才整个彻底大翻转呢!
当然,他的改变发自内心,而不是司美宁对他做了什么利诱或者严苛的要求。
她根本懒得理他,因为他在她眼底,是何等无可救药的坏胚子呀!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对他有所求,那代表她并非绝对的冷漠无情。
而他即使是天生的坏胚子,只要不索他的命,他愿意为她改掉一切坏习性。
“难道还要我替你鼓鼓掌吗?!”司美宁冷沉却闪耀着晶亮光芒的眼珠子瞥向一旁,不将他放在眼里,嫌恶又不耐烦的表情一次做足,超不给他面子。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希望听见你的喝采。”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司美宁哪里知道自己的冷绝已再度划伤了他感情渐浓的心。
“很抱歉,我不愿意。”司美宁脸色更难看了。
“你气我那天吻了你?”
“何止气。”简直恨得想缝了他的嘴巴!
“需要我向你道歉吗?”固然他不是真心想为一个吻道歉,不过为了与她和平共处,必要时做做表面工夫,他并不排斥。
“不必。”
“你真的很……讨厌!”被拒绝多次,风度再好的人也会变脸,更别说岳晨本来就是狂傲之人。
“是啊,我讨人厌,那你还来缠着我,不是很奇怪吗?”
“现在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一直缠着你,偏偏……”偏偏他克制不了自己,没事就想来缠她!岳晨暗自咬牙,气到说不下去。
“那你还不走?!”司美宁此生第一次被骂讨人厌,还拜一个声名狼藉的臭男人之赐,她也真要气炸了。
她招谁惹谁了?她到底还要衰多久才会出运?
“我是该走了。”
“走啊!”谁拦他了?谁留他了?臭男人滚得愈远愈好,省得惹她心烦、看了就倒弹!
“我不走。”他是该怒然地拂袖而去,但来自内心真实的声音与渴望却不允许他就此放弃与逃脱。
深凝着她侧转过去的脸,他眼巴巴的希望她能行行好、将她淡漠的目光朝他跳跃着火焰的眼眸看过来……
望他一眼吧!他的眼底有着百年难得一见的柔情光芒,只盼她肯凝视过来。
岳晨无声地呐喊,企盼司美宁听见他心底的呼唤。
“别跟我耍无赖了,我烦死了。”司美宁态度仍未软化,语气依旧冷硬。
他有多可恶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罢了,现在还嫌她是个讨人厌的女人。
是她先讨厌他的好不好?!他在抢什么头香啊!
“司美宁,你知道吗?有时候很喜欢一个人,在得不到对方青睐的时候,就会自我催眠、告诉自己——那个人超讨厌的、没什么了不起。”
女人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笑闹过后,她们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实质得到过什么,他也从没失去过什么,一切都是随兴所至、逢场作戏,他不曾动心过。
他不明白,何以在她目中无人之下,他反而对她兴起了难以磨灭的渴求?
可笑的是,他竟然觉得在司美宁冰冷无情的晶眸中看见一道曙光。
什么光?就是那个光——让他因为心动而愿意落实感官情欲、终结处男之身,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光。
这软他如何是好?他迷恋她……沉迷到无法自拔。
“不予置评。”司美宁丢下了一句话,旋即往楼梯方向疾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一阵怅然,想哭。
一向坚强的她,竟然被他刚才那段话给触动了紧绷的心弦?!虽然她表面平静无波,却清楚地听见并感受到那弦音在她心里激起了极大的震撼。
明明他是个坏蛋、明明他是个臭男人,为什么她要因为他的几句花言巧语而觉得心烦,还想哭咧?!
她一定吃过他的口水、中了他的淫毒,情绪才会随他起舞!
不,不能被他蛊惑。
她绝不能被一个曾经让她从头到脚嫌得一无是处的男人给撼动或影响。
一直以来,她是如何警告、教训左燕婷,别为他着迷、别再为他傻下去,回想自己每一次的义正词严,句句犀利、针针见血,如此义愤填膺,她又怎么能允许自己明知不可以,却盲目地踏入错误的迷情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