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我不认识的同学太多了。”
“我上个学期才转来,是转学生。”没有朋友的他对伊印象很深刻,就因为这样他才自动来打招呼的。
“我可以自己走路,你这样抱我很……难看,而且,我不咳嗽了。”伊满脸通红。
“我不觉得。”
没胆子跳下来的伊毫无选择的被同年纪却发育良好、个子比他大上一号的姜浙东抱过半个学校,足不沾地的走进教室。
可惜的是那天伊的体力还是撑不过整天的学校生活,午餐前因为不明的因素晕倒,被护理人员紧急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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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再度出现,学校正好举行段考。
他是第一个交卷的人。
学校的功课家中有家庭教师会帮他复习,所以,他对跟得上学校进度与否这事一点都不愁。
走廊空空荡荡,他因为太少到学校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无意间顺着花园小径来到篮球场。
别说普通课程他上得七零八落,体育课更是八百年没上过,家里的人,学校的师长,没有人不知道他有个黑白无常随时会勾走的破身子,也因此,从来没有人会问他要不要参加体育课。
偶尔来上学,偶尔碰到必须外出的教学,他只有在保健室睡觉的份。
体育场上的黄泥摸起来原来跟其他的泥土没什么分别嘛。
一颗篮球没有预警的滚到他面前。
他用手遮住怕太阳的眼睛,想看清楚往他走过来的人。
原来有人比他还要快交卷。
“喂,把球扔过来!”还不到变声期的嗓音却因为假装老大刻意压得很低,听起来反而有点可笑。
“扔?”有多久他没摸过球了?不知道。
畿看见他不动,不耐烦的小跑步过来。
伊用清瘦的手抱住比他肚子还要大的篮球,球上的泥立刻沾上他干净清洁的制服。
反观一脸桀骛不驯的畿,一大片制服下摆掉在裤头外面,另一半因为运动的关系只剩下一角塞在皮带下,更别提领子上那圈历史悠久的油垢了。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讲话你敢不甩我!”
他是学校里恶名昭彰的坏胚子,转过无数所学校,他并没有打算会在这间学校待多久,反正看他不顺眼的老师学生一箩筐,他随时都可以转学,转到没有人要他为止。
所以,他根本不把考试放在眼中,要不是在外面找不到乐趣,打死他都不会来学校这种索然无味的地方,他大爷今天难得出现,谁知道学校静悄悄的,他只好投篮球解闷。
“我可以跟你一起投篮吗?”天生的好教养,让伊不忘礼貌。
“你行吗?”无所谓,可是他看起来就是怪怪的,没见过男生长得像他那么俊,骨架却比女生还要纤细。
“我交卷子了,我可以。”他以为畿怀疑他没考完试就溜出来。
“考试?我以为学校放大假呢,难怪整个校园安静得像装死人的棺材。”他后知后觉的搔着短到不能再短的头发,哈哈大笑。
“你不考试吗?”今天他说了一个月分量的话,虽然有点疲倦,可是他很兴奋,家中的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从来不会有谁冒险跟他说那么多话的。
他也渴望有同年龄的朋友,不想一直当被关在金丝笼子的小鸟。
“嗟,我以后要做大事业,考试这种指甲屑的小事情我不鸟啦。”考试!他凭什么来考,课本早就被妹妹们撕去玩耍了。
“哦。”
“我陪你打球有什么好处?”畿随口说。
“你说呢?我都可以。”
“请我吃饭。”他摸摸肚皮,可恶,不管他裤带勒得再紧,肚子还是咕咕叫。
“好哇。”一言为定。
于是两个个子差异甚大的男生上场了。
畿马上发现伊根本不适合运动,可是被他拚命的样子给微微撼动,但是倔强的他抵死不会承认他有这种想法,投了几球后,他终结了伊想在篮球场上驰骋的梦想。
“呼呼……呼呼……”
畿的眼死盯着他,怕他下一秒会喘不过气来。
“你他妈的是什么破身体?!”
“我——们——可——以——有秘密吗?我——打——球——的——事——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喔。”
伊模糊的声音畿花了很大力气才听完。
“屁!谁跟你有秘密……得了,随便啦。”
“谢谢。”
妈的!有什么好谢的!
“你,人好。”
屁屁屁!妈的!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说他好。
他好想哭。
这场球赛是伊懂事以来做过最剧烈的活动,也是最放肆的一次,虽然后来付出的代价非常可观,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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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成绩出来了,文化走廊贴出了年级的排行。
本来总是保持同年级第一名的伊这次掉到第二。
“濮阳元枚你干掉三班的晏伊容,扬眉吐气了!”人群里同学甲对着人群外的一个男生吼叫,生怕他不知道这好消息。
一班的濮阳元枚跟三班的晏伊容是学校竞争最白热化的对手,两人都在一、二名游走,虽然大部分名列前矛的都是三班的藏镜人晏伊容。
说竞争,心里头有竞争意识的其实只有濮阳元枚个人吧。
枚大眼大耳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气,阴阳怪气的转身就走,朋友的起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那个晏伊容期末考试只来一天,想不到平均分数算起来只差他零点七五,可恶!
他不停的走,经过校园,走出大门,心里没有一点拿到第一名的喜悦。
等他回过神来,他竟然站在晏伊容家的大门口。
位在信义路上的两层楼小洋房,跟他家的格局大致雷同。
枚跟他心目中的死对头住在同一条街上,两家人就隔着花园,等于是邻居。
铁门咿呀的打开,走出一个快要接近中年的男人。
枚认得他,他是管家,姓舍。
“我家少爷请你进去。”舍管家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对于枚的来访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指指楼上的窗户,他家少爷是从窗户看到枚的来到,又发现他在大门口徘徊了老半天,这才请管家要他上去的。
他还在迟疑,抬眼看见了不轻易下楼的伊站在门口处,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清楚的看见那张比雪还要白的脸。
猛然气冲牛斗,他气呼呼的走到伊的面前。“你是笨蛋啊,下楼来不会多穿外套吗?”
“要进来里面坐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是上学时间,一向重视学业胜过任何事情的枚不应该在他家出现的。
难道……他是特地来关心他有没有穿衣服的?呵呵,不可能。
“我当然要进去坐,我热死了。”他不客气的登堂入室。
佣人送来了冰凉的可乐,枚也不客气,咕嘟咕嘟的灌下肚子,喝了一大口后有点歉疚的捏着杯子说:“你……不能喝这种饮料吧?”
“我习惯了,不要紧。”
闻言,枚才平息的火气又冲上心头,被可乐浇熄的火花到处乱跳。“不要紧?!我听了就有气,你的人生一点也不需要努力,我却什么都要紧,你轻轻松松蹲在家里就能拿第一名,我半夜不睡,拚死拚活就是拚不过你?!”
他一口气把心中累积很久的不满说了出来,让剩下的可乐见底。
粗鲁的擦掉嘴角的汁液,他发现伊却是安静得可以。
气氛凝结。
“该死!”枚想走人了。
“你知道——”伊清晰却有点中气不足的声音,扣住他往外走得又急又凶的脚步。“我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