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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她本没打算择门好婿,到最后却是如此高嫁,不知道今儿个晚上过后,会有多少名门闺秀哭红一双眼睛。都说怀璧其罪,她啊,罪过大啦。

  现在也只能希望自家婆婆不爱热闹,这类不怀好意的宴会能少参加些。

  “所以啦,你们几个傻丫头,别看姑爷朝你家小姐多笑两下,就当真以为他是好心肠,别以为他多讲两句好听话,就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多想想、多看看,别被卖了换了现银还替人家数元宝。”

  “知道。”丫头们齐声应下。



  “说到嫁妆……”

  童心还真没搞明白,爹娘没事给她置办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作啥?这黎府哪缺桌子、少柜子了?她本就不爱把金银头面插戴满身,干么给她几十箱的珠宝簪佩?与其给她那些,倒不如多给她些银票,好教她手头宽裕些。

  “明儿个你们几个把嫁妆整理入库,再把单子交给我。”她开口交代。

  “是。”

  “今晚紫襄守夜,其他人早点回屋子休息。”

  “是。”众婢领命。



  紫襄先回屋简单洗漱过,再回耳房待命。

  童心重新把书拿起来,心头犯疑,爹娘怎么不把嫁妆单子给自己一份,让她模模糊糊的,心里没有个底呢?

  第六章 火花四射新婚夜(1)

  黎育岷喝多少酒,童心不清楚,他进屋时跌跌撞撞,好似连站都站不稳。

  可门一关上,那双眼睛清澈无比。

  假装!童心不讶异,欺敌也是一种战术,从前在做生意时,自己没少做过。

  紫襄传来热水,黎育岷不让人服侍,自己进净房洗干净后才出来。

  看着他,童心相当不习惯。

  她不习惯一个陌生男子闯进自己的地界,但她知道这场婚礼过后,状况已然改变,更何况严格说来,是她闯入人家地界,不是人家闯入她的。压下陌生感,童心放下书、下床,寻来一块干净帕子,走到黎育岷身后替他拧干头发。

  她没伺候过人、没帮人拧过头发,真的很不习惯。

  黎育岷多看童心一眼,她的手法并不熟练,显然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可她也聪明地理解到,经过一场婚礼,童大小姐变为黎夫人,许多事情本就会改变,不管乐意或不乐意,她终究做了……她并没有岳父想象中那样傲慢。

  处处看吧,也许娶个厉害媳妇,没有想象中那样糟。

  “累吗?”黎育岷善意开口,纯粹是没话找话讲。

  “有点。”

  短短几下功夫,她便上手,都说天下无难事,何况是替丈夫擦擦头发这种简单活儿,自尊这种东西固然重要,但为了日后生活便利,偶尔略抛开一下,也没有多大要紧,她自认最在行的本领是能屈能伸。

  可不,营商嘛,若连折腰都不成,怎能诱得银子上门。

  童心站在他身后,轻浅一笑,这是好的开始,那个“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她从来不敢想,只要能平安相处、各取所需,不争不吵、好好过日子就行。

  “婚礼确实是折腾人。”黎育岷接话。

  从刚开始不断的落帕子,到后来的顺手,黎育岷明显地感受到她的变化,是个伶俐人,他想。

  “人生不就是一场折腾?只不过有时候折腾得厉害,有时候消停些。”

  “这话听起来倒新鲜。”

  黎育岷心里笑道:大概没几个男人的洞房花烛夜里不直接上床,反在说新鲜话的吧。

  “新鲜的事多了去,只不过通常不会发生在大宅院里。”她这是在自怨,自怨自己离新鲜越来越远。

  他听出来了,扬眉问:“你不喜欢生活在大宅院里?”

  她并不喜欢说谎,但擅长说谎。

  矛盾吗?是啊,有点,她本身就是个矛盾的女人,总觉得说谎话这种事就是种重大折腾,说过一句得再补上一句,若是感觉会被戳破,又得再补上一串,这样一句一串一篇……无止境,弄到后来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说过什么,然后漏洞百出、失去信用。

  所以她不用谎话对待自己人,只用来对付敌人、对手,她不介意对敌人失去信用,但她介意对自己人使心机,她不想连回到自己的地儿也不能放轻松。

  所以她护短,所以外人、自己人泾渭分明,而黎育岷还不是她的自己人,于是,谎话一骨碌地吐了出来。

  “怎么会?生为女子就该终生守着自己的家宅、夫婿,我不过是运气好个几分,比旁的女人多些见识,却没忘记自己的本分。”

  她笑得眉弯眼眯,至真至诚,就像在对付客人那样。

  童心的话让他微微一愣,可不消多久他便笑出声,她的话不可信,否则岳父怎会令他留一手,并亲自将女儿的七寸交到他手中。

  失望吗?当然,谁不希望夫妻一心?

  可多数女子习惯把真心隐藏在假意里,让男人去猜、去想、去臆断,也许对女人而言,这样的虚伪会让自己感觉安全,只是他想不到,连她也需要靠隐瞒来令自己安全?他抽掉帕子,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她的手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若无骨,指节处有薄茧子,是长期打算盘的原故吧?

  她大方坐下,没有忸怩害羞,坦然的目光与他对视。

  “你并不想嫁给我,对吧?”他用的是疑问句。

  她略一思索,考虑着在不说实话的情况下,哪种话更能说服他。

  “哪能呢?黎四公子与三皇子并称京城双骏,哪个名门闺秀不想着攀上这门亲事,何况以童府家世而言,是高攀了,若非如此,喜房怎会出现下午那幕?”她的口气有些酸溜溜的,嘴角微掀,一股子骄傲挂在嘴边。

  他看见了,眉微弯、唇微展,她是个很难交心的女子呐。

  “我没料到会出现那些事,母亲知悉后心里也不舒服,以后那几位小姐应该不会上门碍你的眼了。”

  “她们不上门,可京城就这么点大小,终究会碰上,名门贵户不都喜欢办赏花会、春游会……藉各种名目把人给凑在一起。”毕竟见过世面,童心顾虑得多。

  “是,那些宴会通常有两个目的,其一,让未婚男女碰在一起,评点对方,促成日后的婚事;其二,男人不方便出面的事,必须透过后院女子来联络各家感情。但不管是前者或后者,黎府都不需要你去做这种事。”

  早些年,祖父刚刚重返朝廷,黎府必须在京城立足生根,那时候确实需要祖母和母亲去做这种事,他有印象,当年祖母因而倦怠困顿、身子虚弱,可为着丈夫、子孙,还是得打起精神,往各家各院去应酬拉拢,好让他们几个爷孙在朝堂上行事顺利。

  可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情况已然不同,黎府脚步站稳,而祖父是皇帝身边近臣,他们要顾忌的是龙心、是不乐见臣子拉拢结党的皇帝。

  所以……童心摇头,是自己猜错了吗?回望他,她在心中忖度,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实。

  “若黎府真的需要做这种事,我想,祖父应该能够找到更合适的孙媳妇。”比如一品大员家的千金或郡主。

  这句话有强烈的说服力,虽然有眨低童心的意味,但无法否认,于是童心信了他。

  做错事、想歪了人心,她认错!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是她邪恶的认定他挑事让自己难收场,是她的错。

  童心并不晓得自己在认错时表情没有平日的精明能干,而是带着微微的歉意和娇憨,她会略微歪着头、蹙紧眉头、轻咬下唇,像做错事的小女娃儿,有点傻气、有很多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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