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埋怨归埋怨,他也习惯了,都两、三年过去,天天这样,风雨无阻,他还能有什么话说?何况那是主子,主子的命令还得奴才同意?
扶二少爷上车后,他坐到车夫身旁。
车行辅辘,不多久就到童府外头,童舒韩已经等在那里。
“今儿个晚了?”童舒韩问。
“我向师傅问了个问题,快上车吧。”黎舒阳扬眉一笑。
两个兄弟长得一模一样,连父母亲都分辨不出来,小时候常闹出奶娘抱错人的笑话,后来为了不弄错,童心便让童舒韩穿青衫、黎舒阳穿紫衫,用颜色分辨两个儿子。
“童舒韩”一上车,马上说:“大哥,快把衣服换过来。”
“你还穿着青衫,别喊我大哥,会穿帮的。”真正的童舒韩觑了黎舒阳一眼,他就是这样子,粗心大意的。
“反正车子里头又没有别人。”黎舒阳陪笑道。
“隔墙有耳。”童舒韩低下头解开衣衫,扣子解到一半,突然手一顿,他抬起头道:“二弟,不如咱们别换过来,以后你就当童舒韩,我来当黎舒阳。”
“大哥……”黎舒阳没弄懂童舒韩的意思,愣愣的,有点傻气。
他们很早就学会自己换衣服,一旦学会,就开始玩你扮我、我扮你的游戏,戏弄身边的人,后来越玩越上瘾,连长辈都骗了。
两岁后,府里请来启蒙师傅,两兄弟一起学认字,但下午,童舒韩得到童府和童老爷学数算,而黎舒阳得留在家里跟着黎老太傅背四书,早上两个人有伴还好,可下午就无聊了,于是两兄弟决定偶尔换衣服、扮对方。
没想到一学二学,两人各自学出兴趣,性子跳脱活泼的黎舒阳喜欢生意经,性子沉稳自信的童舒韩却对朝堂事感到兴趣,后来干脆一到下午黎舒阳到童府、童舒韩则留在家里。可是他们害怕被拆穿,两人晚上回到屋里,还得把曾祖父和外祖父教的,互相教给对方。
年纪小时还好,反正都是脑袋聪明的,应付两份功课也不觉得辛苦,可年纪越大,曾祖父和外祖父的要求越严格,同时学两门学问着实辛苦。
最近一次,爹爹拿一篇文章问黎舒阳有什么看法,他支支吾吾,几句话说得坑坑巴巴。而外祖父为表现自己的教学成果,送了个金算盘给童舒韩,要他当众表演一下,童舒韩当然会打算盘,但会打和熟练是两码子事。
两个人几次差点儿露馅,吓得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
“我的意思是,不换回来了,以后你就当童舒韩,我当黎舒阳。”大哥说话。
“可以吗?曾祖父、外祖父那里还好骗,爹娘那里肯定骗不过。”
“爹忙着呢,听说最近又要出远门办皇差,至于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怀弟弟妹妹,她的舌头不好使,连脑子都不好使。”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能够骗得过?”
“应该没问题,今天先试试,好不?!”
童舒韩笃定地看着弟弟,黎舒阳想了想,用力点头,最近他背书背得头昏脑胀,还要学西番话和算学,脑子都快撑破了。
达成协议,两人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黎府到了,他们回府里,首先去向祖母和曾祖父母请安,再回到康园。
很意外,爹居然没有外出,在屋子里写字,而娘拿着帐本斜靠在软榻上看着。
两兄弟都有点局促,却还是硬着头皮进屋请安,夫妻俩问了两人几句功课,他们不断互使眼色、表情心虚,黎育岷笑了笑,没多说话,就让他们下去找弟弟妹妹玩。
黎育岷走到软榻边扶起童心,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圈住她的腰,亲亲她的额、亲亲她的颊,长声轻叹,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她在怀里,要怎么睡得安稳?他真不喜欢办皇差啊。
童心放下帐本,问道:“这次去,几天才能回来?”
“快的话十天半个月,如果不顺利……也许会拖到一个月。”
“皇帝真没良心,好处占尽,还不让我家夫君多歇个几日。”
也不想想那五成股份,每年给国库带来多少收益,钱也要、人也要,皇帝人财两得,还不替她这个人财两失的可怜女子多想想。
“我已经奏禀皇上,这次回来后要留在家里陪妻子,你快要生产了。”
不讲还没气,一讲到这个她就怒火中烧,上回她生孩子他不在身旁,育岷听到消息后急匆匆赶回来,没进宫禀事,而是先回家看妻子,这件事传出去,皇上居然笑道:
“一回生、二回熟,怀德公主事事干练,生孩子定比旁的女人多精明几分,爱卿就别太担心。”
什么叫做事事干练?什么叫做精明几分?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踩进棺材,不死也累掉半条命。
怀德公主的事她还没找他算帐呢,什么叫做怀德?嫌她德性不足、贤良不够吗?自家生的不是怀玉就是怀珠,一个个都是珍珠宝石,她们这些外来的只能叫怀德、怀恩,要记德又得念恩,他当人人都爱当公主吗?
吐口怨气,撇开脸,再不满也只能腹诽两声,谁让人家是皇帝,是她家相公的顶头上司。
“有件事想同你讨论。”
“你说。”
“我觉得舒韩对营商似乎不大感兴趣,反倒是你论起朝堂事儿,他都听得津津有味,而舒阳对做生意倒有几分天分,要不,你去同爹爹说,让舒阳过去与他学生意,放舒韩到学堂念书。”这是她之前的观察,一直要和他商量,却总是忘了。
她希望孩子能做想做的事,不想他们受强迫。
黎育岷看一眼童心,果然,儿子奴婢们背地里议论的没错,四奶奶每次怀孩子都会变傻,不过他就是喜欢她的憨傻模样。
“你别操心,这件事我心里有底,两个孩子都是颖慧的,会自己找出办法。”他眼神闪过一抹精光。
“自己找办法?怎么可能?”童心轻嗤一声,才五岁的娃儿呢。她倒是忘记五岁时,她就把自己的终身给许出去。
黎育岷微微一笑,偷偷朝门边看去一眼,夕阳斜照,两个小小的影子被拖曳到门前,他们没发觉,而正处于脑筋不顺转的童心也没发现。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少操点心,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才打紧,别看帐本了,先睡一会儿。”说着,他打横抱起童心往屋里走。
睡?这个时候睡,晚上要怎么睡?
童心满脸怀疑,当仰起头、看见黎育岷那双充满情/yu的眼睛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老夫老妻了。也好,人要出门,不让他把弹粮散尽,难不成教他去便宜外头的野花?
还没上床呢,童心扣住他的脖子,挺起上身吻住他的唇,熟悉气息、熟悉的香味,黎育岷在瞬间沉沦……
屋外,童舒韩和黎舒阳面面相觑,许久,黎舒阳问:“大哥,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童舒韩想了半天后松口气,说道:“不管有没有看出什么,都默许了。”
“真的吗?我们进去问问!”黎舒阳一乐,咚地跳起来就要往屋里冲。
童舒韩急忙拉住他的手道:“别进去。”
“为什么?如果爹同意了,你不必当弟弟、我不必当哥哥,多好啊。”他怎么看都不像沉稳的大哥啊。
“忘记啦,上回没人通报,咱们闯进爹娘房间,被打好几下屁股。”那是他们家爹爹第一次动手揍人,他印象深刻得很。
“也对,那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