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出这种理由,储季孙自己都觉得得意。然而郑元当然不能任乙就这么把人带走,于是他急忙让方才调集的人马,挡在储季孙众人之前。
储氏商行生意做得大,为防有人生事,自然商行里的守卫不容小觑,可今天随储季孙来的还有衙门的人,这就棘手了。
果然捕头开口了,「郑管事,今天不仅是储府的事,也是衙门办案,你真要阻拦?」
「周捕头,我们当家的和县太爷也有几分交情,你就这么把人带走,我对当家的交代不过去啊……」
「拿个下人算什么?」
周捕头只知今日要来提个下人,而且是储家两位少爷来要求帮忙,想着横竖这也没什么,还能做个人情给储家,故他没禀告县令就独断行事。
他还一副老练的样子对郑元道:「何况郑管事,你都说储大当家和县太爷有交情了,还怕人到了我们手里会不见吗?我们也只是秉公处理啊!来人!把人带走,别啰唆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储仲孙在他面前所编造的理由,包含这件事是储孟孙默许的,为的是抓出商行里的内奸等等全都是谎言,于是他自以为是的让储季孙硬是把秋声架走,郑元碍着官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急得直跺脚,他忙找来两个身手利落的小厮,对着其中一个吩咐,「你给我听着,马上去追大当家,今儿个发生的事,你要一字不漏的转告他!」
交代完,他又转向另一个小厮。
「你立刻去宁王府找世子,如果见不到世子,就找他的随从,总之要让他知道秋声姑娘出事了,依他和当家的交情,他会帮忙的。」
两个小厮匆匆地走了。
郑元忧虑地望着门外,只能在心里直叹气。
「怎么就在这节骨眼发生这种事呢?三少爷怎么会趁着当家的前脚才离开就来抓人,还连捕快都带上了,根本是早有预谋……」自言自语的话音戛然而止,他老眼猛地一睁,突然想通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
第8章(1)
十天后
秋声从来不知道,原来储府还有这么不见天日的地方。
神智恍惚间,她隐约记得在储老夫人寿宴那天,她见识了储府的清雅幽静,然而现在她所处的这个小房间清静是够清静了,人烟罕至不说,连个虫鸣鸟叫声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喘息或呻吟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她还有印象,储府的亭台楼阁都古朴典雅,可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的装饰,甚至连窗都只有一小扇,面对着府里最阴暗的角落。
而这房里唯一的摆设,是钉在墙上栓着她的锁链,还有一副桌椅。
桌椅,是给来处罚她的奴仆们坐的,当他们打累了,骂渴了,就在椅上坐下,等到她由极度的痛楚和虚弱缓过气了,再继续下一波处罚。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几乎是毫无理由的拖以私刑,却很巧妙地只让她痛苦而不至死亡,但对她而言,处在这样的人间炼狱里,不如死了快活。
支撑她活下去和酷刑抗争的信念只有一个,她相信孟孙,深信他会回来救她!
咿呀……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储仲孙与锦绣。前着阴沉着一张脸,后者则是脸色苍白,手里还拿着饭菜。
他来到她面前的椅子坐下,确认双眼阖上的她其实是清醒,便冷冷地问:「你还是不愿意离开?」
储家提出的条件,是要秋声走得远远的,并发誓一辈子不见储孟孙,还要将储氏商行总行的账册交给储仲孙,但即便被施了再重的刑罚,她仍是嘴硬不愿松口。
「不可能!」好一阵沉默后,她睁开眼,死瞪着他,「我偏要留下,看当家的回来后,他怎么整治你们!」
锦绣闻言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二少爷会毒打秋声至此,即使有老夫人撑腰,但她毕竟只是个丫头,一旦大少爷知道这件事,她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然而储仲孙却没这种顾忌,能让储孟孙伤心痛苦甚至后悔的事,做什么他都不会计较后果。「你认为等他回来,还见得到你吗?」
「我会等,他一定会回来救我!」秋声的目光虽因虚弱而没了以往的清亮,但她目中的厉色却是更逼人三分。「只要我不走,我就见得到他!我知道你们不敢杀我,因为宁王府的人在外头看着,对不对?」
那日她从商行被抓回储府后,立即被关进这个隐密的小房间,即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外头的吵吵嚷嚷。那是宁王府的人来到储府,要储家人交出她,但储仲孙极力狡辩半路就把人放了,并没有见到她,还愿意开放储府让他们搜查。
想当然耳,最后搜查一无所获,她才还在这,但她心想,依储府人的手段,逼不走她,却又不敢杀死她,恐怕是宁王府的人日夜府在储府外,看他们会有什么动静。
储仲孙也想起了大门外那几个卫兵,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还挺聪明的。不过我告诉你,宁王世子李初根本不在京城,宁王府的人顶多也只能杵着。你再坚持下去,只是多受皮肉之苦,没有用的!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方法多得是,你最好识相点自己走人!」
秋声很想冷笑,却咳出了几口血。「咳咳……那我们就试试看。」
知道这回的威吓又告失败,储仲孙怒吼一声,拂袖而去,在离开之前,还不忘交代锦绣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在他走出门外后,秋声冷冷地瞧着锦绣,瞧得她有些心怯。
「看什么?我早惊告过你了!麻雀别想变凤凰!眼下……眼下这景况,还不是你自找的?你早答应老夫人离开不就好了?省得被二少爷派人……派人教训!」说出的声音甚至有些发抖。
秋声从她的话里听出些端倪,不由得想笑,但因为太过虚弱,只是微微抽动了下脸皮。「我明白了,便如储仲孙所说,他要让我消失的方法多得是,门外的卫兵只要没看到我的尸体也是莫可奈何,我想他会留我至今,是因老夫人根本没打算让我死,否则何必还派你来送饭给我吃?」
锦绣有些心惊。她说的八九不离十了!自己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右道老夫人顶多耳根子软又偏心大房,虽然重视派头和权势,却不至于到恶毒的地步。人抓回来时,老夫人只要二少爷消微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即可,并没有要人将她打得半死不活的。
如今秋声却是浑身血淋淋地在她面前瞪着她,这么恐怖的画面,她是第一次看到,虽说二少爷方才交代她教训秋声,她还真不敢下手。
秋声见她胆怯,又加了一句恐吓,「锦绣,我不会死的!你们没收了我的貂皮围脖,就该知道那东西有多珍贵,当家的连那都给了我,足见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你敢对我做什么,等当家的回来,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你在这段期间,是多么的『照顾』我!」
「你、你如此多舌做什么?」被她说得怕极了,锦绣不禁脚一跺,「你那貂皮又不是我拿走的?还有精神胡言乱语,我看你精神挺好的嘛,那饭也别吃了!」
反正二少爷的话她不敢不遵行,干脆就饿秋声一顿,也算有达到二少爷的交代了吧?
锦绣头也不回地将食物带走,那慌那急忙的姿态倒像在逃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