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红着脸点点头,愣愣地抚着脖子上温暖又滑顺的貂皮。此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这貂皮他没有给柳飞红,却给了她。
愣愣的却带着满足,秋声吃吃笑了起来,方才被泪浸湿的双眼水光流转,显得更晶莹动人了。
终于搞定了她,储孟孙没好气的一笑,心满意足拉着她的小手正想走时,她突然止步,扯了扯他的衣袖。
「又怎么了?」他扬起眉回头。难道她觉得亲不够,还想再来一次?
可惜他料错了,秋声的反应,往往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刚刚只顾着生气,那些菜……我都没吃进几口呢,能不能打包几道让我带回去慢慢吃?啊!再顺便打一壶果子酒好了……」
第4章(1)
储仲孙一回到家里,便联合了弟弟储季孙,来到祖母储老夫人居住的院落。
身为嫡子没能继承家业,只能眼巴巴看着明明是庶子的哥哥鸿图大展,心中早已呕到极点,因此只要能给储孟孙添乱的事,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大哥护着那个叫秋声的女人,还以为他不知道,那他就让他得不到那女人;大哥说那女人是账房,那更好,收前储氏商行少了秋老,已乱过一阵,现在再让大哥少一次账房,就不信他储仲孙找不到机会出头!
在婢女锦绣的通报后,兄弟俩进了屋,径自来到偏厅。一入门便见祖母坐在雕花椅上,喝着新沏的信阳毛尖,脸上让人瞧不出情绪,衬着后头深色柴檀木的雕花桌椅和长柜,显得十分肃穆。
每次看到大房这两兄弟,她的心境就很是复杂。身为储家辈份最高的人,她最寄予期待的自然是嫡出的孙儿储仲孙和储季孙,然而这两个小子请安送礼的功夫是做足了,偏偏做事不长进,只能分个小店铺打理,且大的爱钻妓院赌场,小的呆头呆脑,储家反倒全靠储孟孙在撑着,即使她无法打从心里真正认同这个庶出的孙子,但他事业确实做得有声有色,无从挑剔。
可是情份上,天天见面嘘寒问暖的这两兄弟,又占了是嫡孙的优势,比起几乎以商行为家,一个月难得见一次面的储孟孙,确实是要亲近得多了,他们说的话,她也比较听得进去。
「奶奶!仲孙和季孙来向您请安了。」储仲孙欲上前磕头,眼角余光瞥见弟弟还愣着,便暗自拐了他腰际一记,示意他一同跪拜。
「免了免了!早上不是请过安了?没事你不会来找我,说吧,这回你们俩又惹出什么事了?」储老夫人心想,如果又是闯了祸要赔钱之类的事,数目小就着着他去,数目大的再找人摆平便是。
「奶奶,这回不是我们的事,是大哥的事!」储仲孙不再嘻皮笑脸,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孟孙?他会有什么事?」三个孙子里,最不需要操心的就是他了,她完全不觉得会有什么大事。
「近,东市里都在讲,大哥和一名女子走得很近——」
「那有什么了不起?」储老夫人不耐地打断他,「你天天和平康坊的姑娘混在一起,谁能近得过你?」
被这一训,储仲孙有些拉不下面子,便使个眼色给弟弟,储季孙这才讷讷地开口,「不,不是这样的,奶奶,那女子不是平康坊里的冷伎,而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她和大哥相当暧昧,言语暧昧,动作亲密,这都是二哥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
「有这回事?」储老夫人皱起了眉,「我可是看中了你们黄世伯的大千金,他若是玩玩也就罢了……」
「不是玩玩啊!」储仲孙连忙加油添醋。「那女子将大哥迷得团团转,大哥甚至让她当总行的账房,连出门谈生意都带着她。奶奶,你说万一大哥昏了头,让储家这么大的基业都落到那女人手里怎么得了!」
这番话直接切中要点,令储老夫人心一惊,用力拍了下刻着雀鸟的扶手,「这怎么可以?不行!储家让庶出的子孙掌权,已是违反祖例,要是被人骗走还了得?我得阻止这件事!」
「可是大哥和她正打得火热,恐怕不是奶奶你传句话就能阻止的呀!」见祖母信了,储仲孙打铁趁热。
「那你说怎么办?」虽说自己老伴一手建立的商行,是在孟孙手上茁壮的,但毕竟是家业,最后也不见得要让他的孩子继承,更由不得他因一个女人就忘了自己的责任!
「奶奶,孢儿倒是有个方法。」早就拟好的计策,储仲孙不慌不忙的提出,还颇有些得意。「下个月中恰好是奶奶您的寿诞,要不就以此为由,邀请一些人到家里来作客……」
「我明白了。」储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点就通。想到那天可能出现的情况,脸上不禁浮现冷笑。「就让我来会会那姑娘吧!」
轻扫黛眉,唇点朱红,额间贴着桃花钿,梳着望仙髻,还簪着朵牡丹,身着粉红罗纱大袖礼服的秋声出现在储孟孙眼前时,那耀眼的光采,让他惊艳得险些忘了呼吸。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千古名言用在秋声身上贴切到了极点。
一旁的随侍及管事们见到这平时朴素调皮的女娃,在换了一袭衣服后居然能有这份派头,也是啧啧称奇。
储孟孙觉得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便一语不发携着她的手助她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车,然他的反应却让秋声误会了,令她直至马车起程前往储府了,还是坐立不安。
「我这样……很奇怪吗?」她不自在地摸摸额间的花钿。不知道有没有贴歪?
「不会。」他简单回答。
「那你为什么都不说话?也、也不看我,害我、害我很紧张。」穿着这身衣裳让她觉得自己彷佛也高贵起来,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怕坏了这份优雅。
他望着她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今天的打扮很美,让我看了就想使坏,为了不弄坏你的妆,我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为妙。」
「你……这人真坏!」脸上浮现飞红,衬得她更为娇艳,让储孟孙心更痒了。
「你说,你祖母会喜欢我这身装扮吗?」她心里总是存着担忧。
「你穿这样,原来不是为了取悦我,而是为了取悦她?」他故意逗着她。
「唉,今天是你祖母的寿宴,打扮庄重一点,也是想给她留点好印象啊!」她微嗔着。这男人总是很霸道地以为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他……讨好他祖母也算是吧,但他却拿这取笑她,有够可恶的。「储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商行里「威风凛凛」的凶样早已深植她脑海,让她不由得猜测起储老夫人应该也很严肃,才会教出这样的孙子吧?
「我和奶奶不太亲,不过她从守寡后就一肩担起储家内外事务,算是有手腕的人吧!」提起祖母,他顿时皱起眉头。「也不知是否因为从年轻苦过来,她对权势利益看得极重,我虽是储家长子,却是庶出,如果不是我有经商的头脑,或许现在窝在西市的小铺子里,像只丧家之犬的就是我了。」
「那我小户人家出身,没权势又没钱财的,岂不是……」秋声有些脸色发青,开始感到前途多舛。
储孟孙沉默了半晌,突然肃了脸色,轻握着她的肩,直视她的眼。「秋声,我奶奶不是好相处的人,我那两个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