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妖送她回去吗?老松不能阻止吗?
不!即使如此,她还是要保护樊谦跟其他工作人员。就算是化妆间里对她不屑一顾的张筱妮,还是对她擅改衣服颇有微词的服务师……她全部都要保护,因为那都是成就樊谦电影的一部分。
她得有备案,万一樊谦不信她,或是有什么差错,她都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成为这些妖怪的嘴边肉。
好歹她是宫闱里出身的,这群妖怪,不要太小看她!
一切如昙妖所预料的,樊谦并没有积极处理这件事。
他曾试着打电话给白玠恒,但两次没有联络上就放弃,因为他潜意识里并不希望因为这些没有实证的事,影响他的拍摄进度。当初玠恒跟他约定多久就是多久,在这儿长大的玠恒难道会比静蝶还不清楚吗?他不认为。
但是静蝶在说谎吗?他也不认为,私下询问过工作人员,并没有人看到或听到任何不寻常之事,光是在黑山里就已经人心惶惶了,再看到谁还做得下去。
所以他只好大胆推测,或许有些亡灵在开玩笑,或许静蝶是因为工作太累,压力太大,产生某种幻听,她也跟他提过在梦里曾清楚的看过、听过妖怪们在对话,他认为她有极高的可能把过度真实的梦境当真。
这件事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拍摄时间正在压缩,好不容易找到静蝶这样完美的女主角,让他整个热血起来,一心一意要把电影做到最好。而以新人取代赖巧屏也成为一个绝妙的新闻,他当然不是为炒作才换掉女主角,纯粹是因为赖巧屏不符合他的标准。
外界拿一堆理由检视他,说什么不给赖巧屏一个磨练的机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现在她得了忧郁症也怪到他头上?不过这一切他根本懒得回应,都让经纪人去处理,身为演艺人员抗压性这么低就不要干,想要磨练去别的地方磨,他要的是最好的演员。
一流的角色、一流的电影,几年后等赖巧屏有实力了,他一样会起用她。
现在连多话的张筱妮都承认她的存在,那份气势与高贵根本无人能敌。
眼看戏今天就要杀青,他这几天根本都睡不者。
“中午前就能结束吗?”静蝶坐在镜前,任化妆师替她挽着头发。
“嗯,就剩下后院一幕。”樊谦进来回道。她今天是有些狼狈的装扮,因为这一幕是她埋了最爱的人。
拿着铲子埋尸的过程,她要演得既心痛又执着,这是不得不的选择,埋尸之后的天降大雨,道具组也已经准备妥当。
“结束后就让大家收工吧?”她从镜里望着他,“今天别待下来。”
“不行,有很多空景要拍。”樊谦皱起眉,“演员们可以离开,但其他工作人员还是必须继续。”
“今天几号了你有没有留意?”她一脸忧心忡忡地问,“是联络不上白玠恒,还是你没有联络?”
白玠恒?樊谦愣了一下,墙上就挂着月历,明天的日期被画了一个红圈,是静蝶所谓的“极限”。
她还在执着那件事……
“我没有很积极,但他们出国是事实。”在她发火前,他赶紧接口,“我保证今天会联系,明天让大家放假如何?”
化妆师正在化瘀青妆,听到这段对话,心里讶异不已。樊谦对静蝶真的是好声好气到一种极致,甚至还会因为她的意见让大家放假咧!
静蝶没吭气,她知道他其实在敷衍她,他现在心思全放在拍摄上,哪些景没拍到、哪个镜头要怎么拍,还有二楼的道具要改,她昨天翻了他的计划表,明白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或是其实根本不信。
因为他认为她不该比从小在这间屋子长大的白家人更清楚才是--尤其她只是个偷渡客。
“生气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已经很会透过神情齿别她的情绪,只见她轻抿着唇,眼神不瞧他,他立刻上前,双手轻搭在她肩上,俯身在她耳边问。
“会出事的。”她只是幽幽说道。
他听不见,黑山这几天尖叫声不止,每天树林里都是窜动声,像是有什么从四面八方、或是更深处围过来了。
她说了很多遍,也试着用各种方式让樊谦听进去,但是他都没听进脑子里,想着的只有电影,还有觉得她压力过大、过度劳累,才会产生幻觉。
原本以为拥有守护打火机的他会相信特殊现象,可是她现在看来--没发生过的事他根本不信啊!
她腹中有计,可是这计使下去,樊谦说不定会恨她一辈子。
“不该打搅我们用餐。”昙妖冷不防的出现在镜子里,“这里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迟早要回去的,介意什么?”
迟早要回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肯定?
“黑山的时空裂缝是可以来回的,你不必担心这里的一切,我会想尽办法把你扔回去!”昙妖忿忿的说道。“就在今夜!”
今晚?!静蝶倒抽一口气。不能再等了!她告诉自己,这可怕的地方,绝对不能大意,不管昙妖所说是真是假,片刻都不能再拖了!
“好了!”化妆师将她的头发梳乱后,大功告成。
她起了身,樊谦和其他人已经先到后院做准备了,许多演员的戏分都已经在前几天杀青,今天剩下的演员就是她、王品淳跟张筱妮了。
深吸了一口气,笔直走向厨房,炉上有甜汤在滚,她打开厨柜,从里头拿出一小包纱布,睇凝两秒后,往锅里扔了进去。
“要开始了!”张筱妮推开纱门喊道。所有人就等她一个。
“就来。”她拿汤勺拌了拌,微笑着走出去。
代理场记忙进亡出,不如马敬学来得专业,跟樊谦也没有默契,但是马敬学偏偏选今天请假去看健检报告,樊谦不得不接受。
“静蝶的手环好像不连戏吧?”张筱妮注意到她手上的玉镯,“上一场我记得是戴银圈的。”
樊谦立即回瞪,代理场记吓得赶紧冲进去拿道具。
“别这样。”静蝶在他吼人前先出声了。
“都是你,拚命催敬学去健检,晚个几天又不会怎样!”他忍不住咕哝。
“他拖太久了,肝病不能拖。”她板起脸来,“你要感激我救了你朋友。”
“他身体好得很,哪有病。”
“我跟名医学过基本医理,虽然不够专精,但肝病病相我一看就知道,费师傅还说我有天赋呢!”她不免有些自傲,可惜的是,她学不了多久,师傅就离宫了。
无心为御医,却两度受召入宫,但她明白师傅是聪明人,御医也是提着人头在行医,那不如在民间照料百姓。
“费师傅?很有名?”改天也给他看看好了。
“费伯雄。”她一心期待樊谦或许能听出端倪,师傅之于现今,已经是百年前的人了。
樊谦认真的望着她,然后眼神瞟到她身后,代理场记匆匆忙忙拿着银环过来。
静蝶只得叹口气。隔行如隔山,看来樊谦是不知道了。
换了手环后,她开始拍最后一幕戏,这幕戏拍得辛苦,埋尸就演了六次,最后天降大雨,在这寒冬中淋着雨演戏,唯一有台词的是张筱妮,身为二妈的她浑身是伤的从厨房踉跄步出,跟女主角对望。
她们互相凝视,只用眼神传达彼此的心绪,不时望向铲子、土跟土里的尸体,最后则是由张筱妮淡淡说了句“进屋吧”做为结尾。
这幕演了二十次,最后樊谦凝视着镜头,终于喊了一句,“卡--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