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怎么了?补身子啊!」
「你没听说过『此物最相思』吗?」
「啊?那是红豆。」
「都是红红小小的豆子!」康敬嫉妒地低喝。
「咳咳咳!」博卿太过惊讶,呛了口酒道:「被……你害死了。」
「难道我有说错?」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博卿指着他好半天说:「我想宋思凡不是那个意思。」他确定康敬已经走火入魔了,哪有用枸杞传相思的!
「他还写情诗给茉儿。」
「嫂子不是向你解释过了吗?是她那两个小姑娘写来的。」
「那是宋思凡的说辞!」康敬瞬间爆发,酒盅里的酒洒了一桌子。
端起酒盅,博卿道:「这么好的酒,你别浪费了。」
「博卿,我有一个办法,需要你出手。」
「唉,谁让我是你兄弟,说吧。」
「你不是有个包衣奴才放了外官,要去琼州做巡抚是吗?」
「嗯,我叫那小子好好干,等有点功劳,我再把他提拔回来。那地方,长年酷热,瘴气肆虐,地广人稀,没人愿去当差,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
「让他把宋思凡一起带去琼州。」
「嗯?以什么名目?」
「吏部会下文书,任宋思凡为琼州巡抚的文书吏。」
博卿一听,愕。看得出他有多忌惮宋思凡,简直是除之而后快。
「你帮不帮这个忙?是不是又想干架?」康敬丢下酒盅,手擂四方木桌。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成。不过这事要是被小嫂子……」
「是你的包衣奴才看上了宋思凡的才学,大力举荐,吏部才下了文书。」带着三分醉意的他笑得相当狡猾。
指着自己的鼻子,博卿哭笑不得道:「我好冤枉。」
「你哪里冤枉了?这么多年揍你,揍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浪费本大爷多少精气神,偶尔还要挂着彩出去给人看,你怎么赔我?」
这人太不讲理!算了,都是兄弟,他忍了。
博卿懒洋洋地说:「这事我应下来了,回去就办,不过小嫂子不是傻子。」
「你知道吗?天底下,只有我顶得住茉儿的冰雪聪明,放心啦——喂,做出要吐的样子给谁看?」
「你太肉麻,我受不了——吼!说了不准打脸。」
两兄弟都来了兴致,打翻桌子,扭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开打。
窒闷的房间里,烟雾环绕,蒙古来的萨满巫师在阴暗的屋子内,跳着诡谲的舞蹈。哗!哗!
腰上别着的大铜铃,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茹娜,我们的机会到了。」双手合十的赫拉氏露出一抹狠毒的神情。
「嗯,前几日,东院那边热闹得很,表哥扛着刀,怒气冲天地要砍一个叫宋思凡的男人,那人跟贱女人有莫大的关系。」茹娜阴沉沉地说。
「我已经叫你阿玛从蒙古调来些人手,快要派上用场了。」赫拉氏小声地与侄女耳语。
「姑妈,你别动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聪明的姑娘,让事情早点结束,福晋之位就是你的了。」她怜爱地抚着侄女年轻却骄横的脸。
「我要让那个贱女人,再也回不了头。哈哈哈!表哥不会再要她,不会。」伴着沉重的铃声,茹娜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第9章(1)
推开寝房的雕花木门,康敬踩进屋内,移身花厅,穿着一身白底墨竹滚绣边衣裙的纳兰茉英,缓缓地站起身来迎接他。
带着笑意,他任她移过来取走项上的朝珠,帮助他宽衣。
他垂头看她。
纳兰茉英低垂着眉眼,神情冷清。
「茉儿,怎么眼眶红了?」康敬连忙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
虽然紧紧闭着嘴巴,红着眼睛,她仍像往常一样,温柔地伺候他宽衣。除去繁重的官服,她让他坐下,神情凄楚地褪掉他的中衣。
很不对劲,难道出了什么事?他不安起来,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茉儿伤心的样子,令他好不舍。
对着他裸露出来的肩头,纳兰茉英搓着两手,直到双手温度升高,她才将两手放在康敬有些酸麻的肩头上,替他推拿。
「爷!最近肩好多了。」她鼻音很重地说。
「多亏有你,茉儿。」他拍拍在他肩上努力的小手,诚挚地感谢。每夜都有他的茉儿给他推拿,这个年深日久的老伤,也逐渐有了起色。如今写字看书太久,也不会难受了。
「写字看公文,不可太久。」她叮嘱他时,猝不及防的泪花猛地掉落下来。
「茉儿!」康敬不安地低呼。
纳兰茉英很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往后退了步,抬起染上哀愁的眸子。
「那一年,爷还没有见过茉英的时候,茉英就已对你怦然心动,缘分来得好快,快得防不胜防。」回头想来,她比他先动心。
茉儿凄楚的样子,狠狠地给了他心口一鞭子,痛疼一拥而上。他深情地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说。
「在中津的官驿里,你慢慢地走了进来,茉英看到了你,心动了。后来在军营,酷寒的天气中,看你为战事烦心,茉英好不舍。从那个时候起,茉英就觉得贝勒爷不一样了,是某个对茉英来说重要的人。」
她哽咽着,一串泪珠滚出眼眶,湿透她的粉颊。
「爷,令茉英情窦初开的人是你,让茉英意乱情迷的也是你,茉英爱你!」胸口不停涌上酸楚,使得她不得不停下来,顺口气道:「虽然爷没有说,也不让博卿贝勒说,可是茉英知道,其实圣上能指婚,肯定与爷有关。我爹不过是个小小的陕甘总督,哪受得起这样的皇恩。所以茉英万般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缘分,这都是爷对茉英的情意。」
「茉儿。」性子平淡的纳兰茉英很少哭泣,她这一掉泪,康敬心慌了,不禁上前手忙脚乱地替她拭着泪珠儿,双唇吻上她纠结的眉头,「嘘,不哭,茉儿,我的茉儿。」每一颗泪珠掉落,都引来他的心慌。
「贝勒爷,我的贝勒爷,你难道不信任茉英吗?」她小退一步,染上雾气的眸子彷佛能透视他的心房。
「我没有不信任你。」康敬情急地吻去她的泪水,拉住她渐渐冰冷的小手。
「既然信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送思凡哥哥去琼州,你和我都知道琼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思凡哥哥从小就体弱多病,哪受得了琼州肆虐的瘴气和酷热?」今日晨间,照顾思凡哥哥的春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告诉她思凡哥哥要被派往琼州,收到消息,她并未怀疑是康敬所为,毕竟此事都指向新上任的琼州巡抚,是他向吏部举荐思凡哥哥的。
「这事我向吏部打听打听,你别急。」糟糕!
消息走漏……眼见事情败露,康敬扮猪装胡涂。
「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这只会让茉英更伤心。」她深吸一口气,离开他的怀抱,疏离地盯着他。
怀里空出来,康敬失落地看看臂弯。好难过,茉儿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他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受伤的表情浮现在他俊朗的脸上。
「起初茉英并没有怀疑什么,今早太后召茉英入宫,在宫里恰巧碰到博卿的大嫂,闲聊了两句,原来新上任的琼州巡抚是博卿家的包衣奴才,说到底,他是你们的人。」怒火轰然窜上她的眸子。
耶!茉……茉儿好凶!康敬一时无法适应浑身怒意的小妻子。他忘了,即使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博卿大嫂那个大嘴巴!
「爷,茉英不是跟你好好讲过道理吗?我与思凡哥哥没有儿女私情,你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别的不说,他现在身染重疾,连上路都困难,你怎么能……」纳兰茉英只觉天旋地转,连忙扶住屋中木柱,稳住身子,定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