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敬邪气地一笑,「我不跟你换,你要是不说,我这就去问秦无德。」
秦无德是东院的总管,料理贝勒爷的内务,对贝勒爷忠心耿耿,在郑郡王府里,他从不卖郑郡王爷和赫拉氏的面子,好几次茹娜想直闯东院,都被他拦下。
「怕了你了。」纳兰茉英连忙出手按住他的肩,稳住他欲动的身子。
鎏金的自鸣钟已走向三点,这个时候去闹下人,有点太过分了吧。
「那你快告诉我,她们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她并未如实回答。秦总管和下人们忠于职守,以至于额娘或者是茹娜并未与她有正面的冲突,但是,茹娜和额娘并未死心,处处为难她,东院需用的物品,全被她们扣押不发。做粥和饼所需要的食材都是春妈买回来的。
「茉儿,你为什么要隐瞒?」康敬露出不悦的神情,赌气似的放下吃到一半的酥饼,「我不在府里,可不代表我不关心你。」茉儿呀茉儿,受了委屈,干吗不对他讲?他忍不住气闷。
「爷,不要生气,茉英不知轻重,请爷要怨就怨茉英吧。」贝勒还真霸道啊,他有事瞒着她,却要她先坦白。
「秦无德今日中午就差人把事情告诉我了。以后受委屈,一定得告诉我,要是不讲出来,你就是在心里没拿我当你的夫君看待。不是说夫妻乃是至亲之人吗?难道你要跟我保持生疏?」康敬不满地哼道。
「爷,茉英知道该怎么做了。」温驯的她,连连点头。「其实茉英不介意这些的,能在爷身边,天天看着爷,爷不在家时,瞧着爷用过的文房四宝、贴身物品,茉英就很开心了。」谁让他是她的贝勒爷呢,即使他蛮横地实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策略,她还是好喜欢这样的他。喜欢了,就能把他的缺点通通包容下来。
可疑的颜色浮在他的颧骨下方。他没想到茉儿会这样大胆地表白,一时让他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晕陶陶的。
她好像很懂他,知道他心里需要什么,红袖一扬、便令他整个人欢乐不已。
清清嗓子,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圆圆的印石,「用这个,到城中丰德钱庄就可随便取银子出来,多少都行。」
「丰德钱庄?就是在咱们大清朝有几十个分号的钱庄。」捧着交手过来的小印石,纳兰茉英端详了一下。
「当初我也只是觉得好玩,就把这钱庄给买下了,没想到这几年,它自己变得有声有色。你收好了,以后咱们东院就用钱庄的银两,府里就让她们闹去吧。」反正他的护卫就守在东院,想要动他的茉儿,想都别想。他太了解额娘和茹娜了,她们野蛮的个性,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几句云淡风轻,一笔带过,听得纳兰茉英瞠目结舌。有人生意做得很大,却深藏不露。
要面临的困难,他一一为她设想周到,这种种体贴之举,从来没人为她做过。不知是屋中热气太重,还是她太过疲劳,眼泪竟然滚出眼眶,内心轻软如白云。
有势力强大的贝勒爷做后盾,她已胜出额娘和茹娜。
「哟,我的小小福晋,你这么爱钱啊,见钱就哭了。」康敬坏坏地皮笑,拥过她瘦弱的身子,古铜色的大手爱怜地拍着她的背。
「贝勒爷,又开茉英玩笑!」他竟然还笑她。「最近东院后庭要搭戏台,办筵席,你就放手给秦无德去办,他手脚勤快,人也聪明,大的事由我来料理就行。过十几天,我请顺亲王到府喝酒,请些江南的戏班子,进院子里唱两天好戏。你爱听什么戏告诉爷,爷叫他们都准备着。」他已经渐渐跟尔撒纳亲近起来,为了获取更多的机会,取得对方更多的信任,在家大摆筵席是不可避免的。
「贝勒爷,你公务已经很繁重,这点事让茉英来办就好。」府内府外的事,他都不让她沾,她这个福晋,真是从天亮一直闲到天黑。
「累坏了你,心疼的可是我,让我这么心疼着……茉儿你好狠啊。」他不满地撇唇。
清脆的笑声自纳兰茉英的唇里逸了出来。她又被他逗笑了,看他这样坚持,她就依了他。
「时候不早了,再聊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对不起爷,耽误你办公了。」她暗暗自责,一碰到他,她就会在莫名的快乐里,乘着无数飞升的泡泡直冲云霄,忘乎所以。
「一见你,我就有精神了,过会儿看文书会很神速!」他顽皮地对她眨眨眼。
「茉英就先行回寝房了。爷别只顾着做事,忘了休息。」
康敬瞄了眼窗外的飞雪笑道:「茉儿就在这边的暖阁里休息吧,这么大的雪会冻着的。」
「但这样会扰了爷的清静!」
「你躺到暧阁去。」她眼下的阴影在加重,令他不得不半强迫地推她进人暧阁睡在木榻上。
望着乖乖躺下的纳兰茉英,他俯下身子,眷恋不已地亲吻住她彷佛含着一片轻云似的眉头,还有温和的眼睛。
直到她呼吸变得轻浅,他才蹴回书案前继续繁忙的公务。
第4章(2)
月亮缓缓爬上楼宇,聚积着京城多数青楼的陕西巷内,已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寻芳客都相继涌向这里。
从高高的二楼往下看,康敬神色佣懒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尔撒纳马上就要来了,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否则这样做太冒险了。」博卿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道。
「别那么胆小怕事。尔撒纳暗中的动作,你我都知道,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就闹到皇上那里,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只有引蛇出洞,才能让他原形毕露。」他时常带笑的眼眸杀气一凛。
「他投靠朝廷之前,便与准部头领有极深的矛盾,如今放假消息给他,说准部头领阵亡,便能马上试出他的底细。」
「你有把握?」
「我已经叫下边的人传消息去了。」康敬远远地看见尔撒纳的八人抬大轿朝这里摇晃而来,迅速吩咐,「叫人上酒,把花魁们都叫进来吧。」
博卿瞧了他一眼,不再有异议。
「博卿,今晚喝多点,让他以为我们都醉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交代完,率先饮尽才传上来的酒。
待他眸子里晕染上一层醉意时,尔撒纳左拥右抱着美人来到厢房,高声吼叫着,热情地与他们两人对饮。
顺亲王尚不知自己已慢慢落人康敬贝勒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
康敬坐在郑郡王府中的练功房内,暗自厌弃自己。今夜他又带着一身酒味混杂着呛鼻的脂粉气回来,先前,秦无德帮他沐浴过后,脂粉气虽是没了,但酒气仍很重。
今晚为了引尔撒纳上钩,真的喝了不少酒,就算酒量很好的他,也不免有点头晕。他不要茉儿见到他醉的样子。他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贝勒爷,当然不能在自个儿的福晋面前失了面子。
几番挣扎之后,他决定在练功房散散酒气,再去寝房那边找他的福晋。
「表哥。」
身后飘来浓郁的香气。康敬神色一黯,幽幽转过身,见被艳色斗篷包裹严实的茹娜。
蒙蒙的烛光照在健美的她身上,她妖娆地走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来这府里没有秘密。」他冷冰冰地一笑。
「表哥,茹娜都入府十年。最初你不也夸过茹娜吗?还带茹娜逛戏园子,怎么这几年待茹娜这般冷淡?」他四处出差办事,本来也没多少时日待在府内,不知从何时起,就算待在府中仅有的时光里,他也老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