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兵役和劳役极重,赋税、徭役,人民逃都逃不了,若是私逃被抓回来,下场严重。
应征充当府兵的人,平日务农,农闲操练,战时出征,战事完毕,兵散于府,将归于朝。
然而军队数量庞大,战死沙场的人也不计其数,能留下一条命来的人诚属幸运,至于因为兵役身体落下残障的,再遇上无良的长官,没有一丝一毫补偿,只能无奈的吞咽,怨叹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既然嫂子发话了,就带自瞧瞧吧,如果够勤快,我自然不会少了她好处的,但如果不成,我也不能给这面子。”
“当然、当然,那就这样说定了!”
安娘子也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人,她办事利落快捷,隔一会,就把那个叫包银子的小姑娘带到田家,田十四早早就到院子去了。
鱼小闲瞧她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秀气偏小的脸蛋,身材瘦弱,穿着一件陈旧的花布粗棉衫,虽然手肘膝盖都是补钉,但浆洗得十分干净,来到陌生人家中,除了几分局促不安,可有问有答,不推托不马虎,答不上来的问题,也不粉饰直接说不会,很得鱼小闲好感。
“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工?”她眼神干净,鱼小闲很是喜欢。她虽然极力想遮掩身上的瘀青红肿,但袖口伸缩,连颈子都隐约能看见被殴打的痕迹。
她这么小,那包老三怎么就下得了手?
鱼小闲一直告诉自己这是旁人的家务事,自己不要管,不能管,也管不得,但是她最恨这种打小孩出气的父亲!
“夫人是说银子可以来这里做事?”她微微带愁的眼睛难得有一丝生气。
“我长你年纪,叫我太太就好,前三个月一两银子,供一顿饭,三个月后,你要表现良好,月钱会视情况往上加的。”
“银子一定会认真做事的!”
“什么时候可以来上工?”
“明天,不,太太……如果要我,我今儿个就可以来上工!”她原本清似初春细的嗓子激动的分了岔。
“不急,那就从明天起。”真是叫人怜惜的孩子,竟然因为有了工作,高兴成这副模样。
鱼小闲没忘记包银子回去时迭声的称谢,高兴到脸蛋泛红,掩不住兴奋雀跃,身子轻轻发抖的样子。
等田十四进屋,她向他提起这件事,忍不住抱怨,“这朝廷是怎么回事,兵散于府,将归于朝,将有朝廷俸禄,不愁吃穿,散勇兵士呢,有没有抚退金?那些为战事身残的人没有一点抚恤,朝廷都不管吗?人民如此信赖朝廷,那些将军大官们为什么对这些士卒这样置之不理?”
因为人民如蝼蚁吗?
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只有权贵世家子弟才是人?
第八章 失控的初吻(2)
“朝廷之事,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田十四面上如秋水静日,无一点涟漪,但鼻翼歙张,显然不是毫无所感。
“说是这么说,但是不对的事情就是要改,总要有人愿意打破框架,国家才会越来越好不是吗?”
没有激烈言词,态度也没有不对,但那些话就像棉里针,扎得人会跳起来。田十四不由得要深思,“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没人教我,我只是不吐不快。”她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宁静,有种面不改色的镇定和勇敢。
“这些话你私下和我说说没关系,千万别到外面说。”连男子都不敢随便议论朝政,她这内宅妇人倒是很敢说。
“我知道,这种事我还分得清楚的。”
毕竟,这里不是她以前的那个年代,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在这里,只要说错一个字,脑袋就不是自己的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夜已深,两人很快安置了。
鱼小闲因为劳累了一天,沾枕就睡着,与她同床共枕的田十四却忽地睁开双眸。
他看着背着他而睡的女子,下颚慢慢绷紧,眼角微抽。
他忽然发觉一件事情,他身边这与他同床好一段时日的女子只是想和他一起过日子,她对他没有期望,没有喜欢还是更深的情感,应该说,她只是需要一个身为丈夫的男人,犹如一个匾额,一个标签,一个安全的身份;她似乎可以为自己这个“夫君”做任何事,却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心。
她从来不会求援,不对他要求什么,甚至,到他身边来汲取温暖也不曾。
他对她来说,就一点魅力都没有吗?
田十四瞪着她披散在炕上长绸般的发丝,忽然恨恨了起来。
隔天。
鱼小闲让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天还未亮,这会儿还不到卯时吧?
她困倦的打着小小的呵欠,一边坐起身,“谁啊?”
一旁的田十四显然也醒了,一夜没睡好,此时见她翻身就要下炕,那单薄的里衣下的肌肤哪能让别人窥去。“先把衣服穿上。”
“哦。”她依言披上外衣。
趁她穿衣的时候,田十四几个大步便去开了门。
乍见田十四,包银子差点被吓哭,他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更何况他高大的身材对她来说压根就是一堵墙。
她抖簌簌,手差点绞成麻花,但是她不能害怕,她需要这份工作。
“干么这样吓小孩,你这下床气真要不得。”鱼小闲叨念,将田十四挤开,牵着包银子的手进门。
居然说他有什么“下床气”!田十四眼睁睁的看着一大一小进屋,却什么也不能说。
“银子这么早出门,还没吃早饭吧?”她让包银子坐小杌子上,从灶间与烟囱相连的小锅,舀出里面昨晚预留的温水给田十四梳洗,也把自己打理了一番,这才回头去看乖巧坐在那,连眼珠子都不太敢动一下的包银子。
“不打紧,银子不吃也不饿。”包银子这下也察觉自己来得太早了,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是饿了,不如银子陪我吃一点?”
“这不成,我是来上工的。”她嗫嚅说道。
“我说成就成。”她摸了一下她的麻花辫子。
“可……”
她不等包银子答应,挑拣好菜,把锅子洗干净了,准备做饭。
“太太,也让银子来打下手吧,这些活儿银子都做惯了的。”她怯怯地走过来,表情紧张,一等鱼小闲点头便坐在灶下烧火。
她利落的往灶膛里送干稻禾、小竹片,不一会儿就把灶火烧得旺旺的,不得不说这是她做熟练的活儿,一点都不为难。
鱼小闲却在琢磨着昨晚吃剩的肉馅饼子还有好几块,不如煮个豆粥,再把昨儿个买的熏肉切片炒小根蒜,对了,炕下还有长势可喜的绿豆芽,拿来清炒好了,最后蒸个两大碗蒸蛋,就算多了个正在长个子的银子,这样也够吃了吧?
她忙和的时候,洗漱过的田十四已经穿戴整齐去院子打了一套拳,打完拳就帮院子里的菜地浇水,他每一棵都细心的浇,直到瞧见每垄土地都湿润为止,再把鱼小闲晾在院子里的木头,包括半成品都换个阴凉的位置,木头被风吹日晒容易龟裂,那就白费了之前的心思,因此每天将这些木头搬来搬去也就变成他主动揽下的工作了。
他跨进屋,看见桌上热呼呼的饭菜,乖乖去灶间洗了手,回到堂屋便往主位坐下。
鱼小闲将盛好的豆粥和扑子往他跟前放,也给自己和包银子盛了一大碗,回过头唤她过来吃饭,却见她站得远远的,垂头低眉,不言不语。
“银子,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