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如长姊、如长嫂,已经像亲人一样,一路照拂着她的安娘子,鱼小闲这些日子来彷徨无依的心像找到了主心骨。
“他走了吗?走了也好。”
“什么叫走了也好?!”安娘子叫了出来,拍了下鱼小闲的胳臂。
“是我不想跟他去西北的,那地方又是风又是沙的对皮肤不好。”一个人想太多,会压不住苦、吞不下痛,她把自己的心事倒了出来。什么皮肤不好,只是托词。
“这是什么话,你忘了你们是夫妻吗?夫唱妇随,嫁鸡随鸡,为什么不去?就算舍不得我们这些老邻居也不能拿自己的幸福来做赌注。”她才不相信鱼小闲这套皮肤不好的说词,她气笑了。
不是她倚老卖老,论脑袋里的东西她没有鱼小闲的多,但是论人生,她比吃了几年饭的妹子多吃了几年的盐,多少懂得一些婚姻的眉角。
这婚姻说起来不难,认准了一个人,然后跟着他吃穿,给他生孩子,陪他一辈子就是了。
这妹子是在钻什么牛角尖?
“嫂子,”鱼小闲的眼渐渐漾起水雾。“我们的身份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云一个泥,当初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便罢,如今清楚的摊在阳光下,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该清楚未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我哪还能厚着脸皮跟他走?”
安娘子摇头,“我不说别的,你对自己狠,却不想想,女人不是谁都有人疼的,一定要学会自己疼自己,你和那位感情这么好,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想想他是不是你心系之人?如果是,那有什么好迟疑的?错过一份好姻缘,你会后悔一生的,还有,家世门风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男人的立场若坚定,一切都不是问题,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是你的家,只要他心里有你,不是吗?”安娘子循循劝诱,苦口婆心。
鱼小闲黯然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
“还有你再想想,放下这些坚持,你让他好过,你便也好过了不是?”
是啊,只要能和十四郎在一起,在哪里其实不都一样?
那些外在世俗的条件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想办法打破就好了。
是她钻进了牛角尖……
没有他,这种冷冰冰的日子这么不好过,那她退一步顺着他又如何?
想通了,便不再执着自己的坚持,免得原本可以收拾的局面变成残局。
第十二章 决定去西北(2)
送走了安娘子,鱼小闲叹了一口气,她好几宿没睡好,这会儿只觉得头昏脑胀,起身去井里打了盆水进来,想把脸上的痕迹收拾收拾,振作一下精神。
铜盆入架子上的时候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一道小到不能再小的金属撞击声传入了她耳里。
她抬眼,看见一条缠成两圈的银炼挂在铜盆架上方,日光照在那小小的圈圈上,镶上了闪烁的银光。
炼子下方串着两个银戒,那银戒的样式很简单,什么花样也没有,很素雅的一对指环。
她的心狂跳。
是……婚戒吗?
是的,拿下来的银戒内侧一个刻着她的姓,一个刻着十四郎的紫姓。
“你这坏蛋,连姓什么都是假的。”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两个银戒哪来的?她想起那次和十四郎说起,她们家乡男女结婚要交换婚戒的事。
婚戒代表男女互定终身,以戒指把彼此套牢,也代表永恒不变的承诺。
他显然不是很能理解,之后又再说起时,还困惑的说什么男女成亲不拜父母却拜什么神父,随即又自言自语的道了句,不过若是像他的父母,那还不如不拜——只是这句话她没听清楚就是。
她笑到不行,脑中浮现的是拜堂时司仪口中变成了“一拜上帝,二拜神父,夫妻交拜”,不中不西的。后来他又笑笑的问了她喜欢的戒指样式,但也仅止于这样,她期待了好一阵子,却没了下文。
没想到……没想到……
她泪流满面。
她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湿润,叫自己不许哭!
她把链子套进颈子,把交领覆上,匀净了脸,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既然紫郧刚走,那不会走得太远,她得想办法赶上他们才是!
她决定要去追夫。
她在五斗柜里找出了布巾,把暗处的匣子拿出来,匣子里是她藏着的银票和银两,还有两套换洗的衣物及纳好的鞋子,路上可以替换,收拾好后将布巾四个角都打上结,把包袱背在肩头,准备出远门。
忽地门砰了声被人踹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敞亮的阳光下走进了一个伟岸的高大男人。
紫郧手里拎着乌金马鞭,身穿绛色镶灰貂毛大氅,面如寒霜,看不出丝毫喜乐的往她走来。
“你怎么回来了?”鱼小闲胸前起伏,怎么逼都无法把到了眼眶的眼泪逼回去。
紫郧不发一语拦腰抱起她,直接把人扛上肩头,像扛麻袋似的走出门外,接着,将她往正低头啃草的大马背上一丢,鱼小闲晕头转向之际,被这一扔,五脏六腑差点要移位了。
“你……”她还想嚷嚷,哪知道紫郧跨上马背“驾”的一声,那大马便撒开蹄子往前跑去。
鱼小闲哪还有开口的机会,她被颠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幸好肚子里没有多少食物,要不然肯定得全吐光。
似乎是解气了点,紫郧嘘声勒了缰绳,风擎电驰、肆意奔驰的大马慢慢停下蹄子。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以后不许这样扛着我,胃都快呕出来了。”一停下,她就直接开炮,没有意识到他两只胳臂正穿过她的胳肢窝将她提了起来,令她面对着那俊美的罪魁祸首。
“跟你用讲的你不听,我只好用强的了。”他倒是笑了,带着说不出来的狡狯,看着鱼小闲因为生气而精神奕奕的眼眸,泛着莹莹光泽的脸蛋,他让她的臀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面对着他。
“哼,混账!”她撇开了涨得通红的小脸,这种暧昧的姿态……太难看了!
“就算你出口不逊,本王也不会放你走,无论你说什么没用。”他伸指替她拂去被风吹乱了的乌丝长发,然后将她的双手合在手心。没有她在身边,他一天都受不住。
鱼小闲心中一叹,“我本来就打算去寻你。”吾心安处,即是吾乡,他在哪,她的心便在哪里。
他惊喜得眉目俱动,手下的劲道也越发强焊,“半路上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放你走。”
“我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再想不开了。”
“虽然要求女子说话要算话有点愚蠢,不过,你最好记得你今天对我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
看着他焦急的神情,鱼小闲朝他温柔一笑,伸出了手环住他的腰身,脸贴着他的胸膛。“你别跟我置气,我真的很不习惯。”
她想通了,女人要幸福,首先一定要勇敢。
为了十四郎和她自己,就奋不顾身一回吧,她会努力,虽然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
也罢,虽然将来会怎样她不能预料,但是她知道现在十四郎对她的真心,能守多久便是多久吧。
他摸了摸她的发,“有件事我得同你说一说,我虽为王爷,但经年戎马、戍守边疆,一直没有成家,还未娶王妃,西北虽然没有大都和南方富庶丰饶,但也不差,那边有美丽辽阔的草原,草原上可以听得见牧羊女高亢的歌声,人民热情乐观开朗,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规矩没这边的多。”他,就是那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