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头,目送他离开。
的确,来日方长。
她开了门,疲累地走进大厅,瘫倒在沙发。她睁大着眼,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做起来特别的累。
转过头,她望着小磊的房门,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些奇怪。是还没回来吗?平日,他绝不会比她晚回家的,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回到家时看不见半个人;但今天,为什么都没见着他呢?他不是担心她和程浩一出去吗?
她起身,敲敲他的房门,却未见回应,于是她推门进去。
一进房门,她却笑了。
石磊正像个大孩子似的趴在床上睡着了。上身没穿上衣,也没盖被,下半身却穿着牛仔裤。真是,真亏他这样也睡得着。她走近床边,轻轻地拉起被要替他盖上,然而,他背上的伤疤却让她停下了动作。
她蹲了下来,让被落在他腰际。
这疤,是当年的枪伤。她轻轻地抚上,泪已盈睫。记忆回到了七年前……
???
初到瑞士,她和他都还太年轻,根本就不了解世间的险恶。她以为,到了国外他们就安全了。程弘义就算想找她,一时间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于是,她在瑞士的一个偏远小镇里落脚,一切等安定下来再说。
但没想到,他们前脚才到,程弘义的爪牙后脚就已跟上,埋伏在他们租下的小屋里匪机偷袭……
那是一个无风的夜晚,她睡得很不安稳。梦里,程弘义的魔掌始终未曾离开她;埤挣扎,感到呼吸困难。
突然,她被惊醒,一张大手正捂在她嘴上。她惊恐,心剧烈地狂跳,挣扎着要摆脱压制在她身上的手。
“嘘——望月,是我。”石磊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别出声,我要把手放开了?
她无言地点头,睁大了双眼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借着月光,只隐约可见他瘦壮的身影。
“有人来了。对方不知是什么来历,切断了我们的电源和电话线。”他警戒地注视着窗外低声道。“望月,你听好,等会儿我叫你逃,你就要不顾一切地跑,知道吗?”
她紧握住他的臂膀。“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别傻了!”他低声斥责。“对方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你若留在这里被他们捉住,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但如果只有我一人,或许还能躲得过。望月,听话,这种事我碰多了,我会照顾自己的。你只管跑,跑去求救;只要你找到人,或许我们都有救。”
她不得不点头。依照他的指示躲进了衣柜,而石磊自己则钻进床下。
赫然,门锁卡的一声被打开,悄声闪进一条人影。
那人轻声走到床前,举起一手指着床铺,手上的枪扣上了板机。
躲在衣柜里的望月自门缝看见这情景,竟倒抽了一口气。那人的枪随即旋身指向衣柜。说时迟那时快,石磊自床下一钻而出,整个人扑向他。
咻!装了灭音器的枪口一偏,恰恰自望月颊旁擦过。
“跑!望月!快跑!”石磊牵绊住他,大声吼着。
望月冲出了衣柜拔腿就跑,却见石磊破那黑衣人压倒在地,拿枪的手对准石磊的头部,却被石磊的手使劲拉开。望月停下了脚步。
“走!还不快走!”瞥见她的迟疑,他心急地喊。
望月一咬牙,转身回头,拾起屋旁的斧头往里冲,一斧头劈向黑衣人的背。未料黑衣人一个回身飞踢,踢中了望月的小腹,整个人向后倒去;同时,黑衣人再度举起枪对准了她。
“望月——”石磊大喊,整个人扑向她,承受了那一枪。鲜血,溅上她的脸。
天!她撑住覆在她身上的石磊,狂乱惊惧,只见枪口又再度指向了她。
“你究竟是谁?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杀人!”她大吼。
黑衣人一顿。望着她充满怒火的眼,才缓缓开口。那是一种她永生难忘的阴沉嗓音。“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可是,雇用我的人却恨不得你死!”
她浑身一震。程弘义——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看来,你是知道自己得罪过什么人?”见到她的反应,黑衣人不再多说。“那就——带着这个秘密下地狱去吧!”枪声一响,望月闭上了双眼。
几乎是同时的,她却听见黑衣人闷哼一声,在她睁开眼时,只见他胸腹间插着一把飞出的斧头,然后颓然倒下。
“石磊?!”她看着丢出飞斧的石磊再次无力地倒回地上,满心的惊恐。
“石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她用身体紧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汩汩的血自他身上流出。“我不许你死!”
“望……月……”他虚弱地出声。
“石磊?!你……没死?!”
他勉强勾起一个微笑,却痛得皱起了眉头。“我……没死,却……快被你给勒……死了……”说完,便昏了过去。
那是她这辈子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
???
她从没有感到如此的恐惧与绝望。即使在被父母亲卖给了程弘义的那刻,也没有像此刻这样。
小磊被推进了手术室。墙上的红灯仍兀自亮着,仿佛与这一切无关。
她跪在廊前低声哀祷,求上苍能救小磊一命。她不时地抬眼望着那灯,好希望它在此刻暗下来,因为,那表示小磊的手术完成了。但她又怕——怕灯突然灭了,而小磊的生命就在那一明一灭中失去。
这样的煎熬整整在十八个小时后暂停。她见到墙上的红灯灭了,她心惊,挣扎着要站起来;却不知是害怕还是久跪,她的腿竟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
门,开了。
“医生!医生!”见到医师出来,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模样,半跪半爬地到医师身旁慌乱地道:“他怎么样了?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小姐,请说英语。你说了这么一堆,我听不懂要怎么回答你呢?”医师充满同情地将她扶起,想当然尔地答道:“小姐,手术相当成功。”
一听这话,所有的紧张、担心和害怕全在此刻烟消云散。她整个人放松地瘫软下来,几乎已无力再站起。“小磊——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她的泪,自眼角渗出。
“小姐,我看你需要休息,你的体力已经透支了。”医师扶住她,转头对身旁的护士道:“MISS林替她注射镇静剂,安排一个病床给她好好休息。”
“不!不行!”她强烈地抗议。“我要见小磊!让我见他!”
“小姐,你听我说。伤者现在仍在加护病房观察,要过了今晚我们才能确定他是否能平安度过,现在你还不能见他。”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到现在还没完全脱离险境?”她突然发了狂似地扯住他。“不可以!你要救他!你一定要救他!”
“你镇定点!小姐!要是你再这样,我要强制替你施打镇静剂了!”
她一听,立即安静下来。
“好,我……我会冷静,但,求求你让我进去陪他好吗?求求你!我就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我求你!”
望着她疲惫而绝望的容颜,医师低下了头,好半晌,才又抬头道:“好吧,但你要保证会遵守一切的规定。”
她忙不迭地点头。“会的!我会的!”
???
“小磊——你为什么还不醒?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不能失去你啊!”加护病房里,安静得只听到仪器的滴答声,和小磊身上所装设的呼吸气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