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萼吓了一跳,看了好久才发现那个焦黑如枯枝的东西是手臂,她立刻想伸手将对方拉出火堆。不料,一把锐利的剑在她面前闪过,笔直没人眼前那副躯体,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手臂动也不动了。
月魄?
她瞪大眼,缓缓抬头,发现竟然是月魄,她出声喊她,他似乎听不见。
似是察觉眼前有着什么,他伸手触摸,指尖慢慢伸出去,最后停在她眼前,确定空无一物后,整个人随即往后退,收剑、离开。
春萼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在河处,最后只好跟着月魄走。
每走几步路,月魄总会停下来往后看一看,然后再继续往前,她喊他也不见他回应只好默默跟着他,他走得很慢,很像是在等她,不时地回头、不时地停下。
她不清楚月魄为何看不见自己,一面走一面回想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只记得今天一如过去,夜里枕在月魄身边入睡,莫非此刻是在作梦?
那她现在难道是在月魄的梦里?
月魄又停下脚步回头了。
他总觉得有着什么跟着自己,然而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并不厌恶这种感觉,相反地,甚至还有一点喜欢,因为跟着他的“东西”令他感觉舒服,所以才刻意放慢脚步,让那“东西”继续跟着。
他习惯朝西行,追着金乌的脚步,每当时间快要结束之前,他总是会眺望西方,没有理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朝西。
总之,那是他唯一的习惯。
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停下脚步,感觉到身后的“东西”一靠近自己,他席地而坐,那“东西”也坐下来与他并肩,一同望着快要坠落的落日。
他总是一个人,没想到今日有个“东西”陪伴,有些怪异,却又不讨厌。
只是能感觉却看不到有一点可惜。
“你……究竟是什么呢?怎么会跟着我?不过,无论你是什么,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不是独自看这最后的落自,我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我不禁会想为何会有我的存在?我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了?”他神色平静地问。
月魄,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不懂月魄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什么是最后的落日?什么又是为何会有我的存在?月魄明明就活生生在她眼前,怎可能是死豹?
春萼……
春萼,该起来了……
是谁在叫她?
是谁的声音如此温柔?
缓缓睁开眸子,是月魄温柔的笑脸。
“你睡得太久,该起来了。”
春萼这时才发现自己握着月魄的左手。
“月魄,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春萼本想说,继而想到只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梦说出来也没有多大意义,于是做罢。“我忘了。”
“忘得真快,不过只是个梦而己,也没必要太失望。”他含笑道。
“嗯,我知道了。”
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可尽管是梦,却也未免太真实了,她不免想到那会不会是月魄不愿说的过往?
她直盯着他看。
梦里的月魄,眼神无情,跟眼前的他截然不同。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月魄,你是不是喜欢落日?”
“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秘密。
春萼神秘一笑。“不跟你说。”
假若梦中的月魄真是过去的他,且不管如何,如今的他和过去已有不同,那么,追问太深又有什么用,她只要看着眼前的月魄就好。
月魄没再追问,静静往前走。
昨夜,不知何故,他竟然睡着了。
他从来不睡,即便上一回春萼哄他入睡,他也只是闭上眼睛而己,根本没有入睡,然而不知何故,昨晚他居然睡着了,还睡得颇沉。他梦见了一些过去的记忆,还有……她,他梦见春萼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甚至还陪着他远跳最后的落日……
最后的落日如今却不存在了。
“月魄,我们今日去宇风镇吧,前天听人说宇风镇的绿豆酥非常有名,我们去尝尝看。”春萼领在前头,眼底填满期待。
“好。”月魄不曾让她失望。
又梦见月魄了。
这次不如前日茫然,春萼发觉好像要握住月魄的手入睡才会作梦。
不,应该说是入了月魄的梦里,他的梦总是燃烧火焰,他左手上的剑总是染着鲜血,有他的也有其他妖魔的。
他的眼神依旧淡漠无情,眼底的残绝永不褪去。
第二次入他的梦,他依旧在杀,莫怪他想前往天罪崖。
只是,他究竟为何而杀?
她想问,无奈清醒的时候,月魄不会回答,入了他的梦,他却听不见,只能默默跟随,试着在梦里多了解他一点。
他发觉又是那个“东西”跟着他,看不见是什么,他只感觉得到那“东西”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也十分脆弱,好似只要他一握紧拳头便能捏碎了。
从来,没有一个“东西”能跟他跟得那么近,总觉得那“东西”似乎不害怕自己。
他往前走,那“东西”便跟着他,他停下,它也刚好停住,挺有趣的感觉。
而且,说也奇怪,他并不讨厌那“东西”,即使被它缠上也无所谓,在他等候的同时,这“东西”算是他一个小小打发时间的消遣。
倏忽,强烈的魔气靠近——
“闪开!”他开口,左手反射性地提起,锐利的剑俐落地挡住这股近逼的攻势。
春萼也被这交锋震飞了几丈远,她爬起来连忙站在远处观看。
原来是好几十只魔物同时攻击月魄,只见他俐落反击,一点也不逊色,然而完全不懂的她依然替他捏了把冷汗,她只能祈求月魄不要受到伤害。
几番缠斗之后,月魄果真胜过那些魔物,一一将他们的头斩下,他们的身体随之焚烧,一时间,白烟冉冉几乎要遮蔽了春萼的眼睛。
她看着月魄伫立在火焰之中,左手持剑,剑锋上的血不停滴落在地上,而他的胸前也有一道怵目惊心的伤口,如此的他更胜前日的可怕。
他深怕他们的魔气会影响了那个“东西”,因此速战速决,一点也不留情,然后当他踩着胜利的步伐朝着那“东西”走近,竟察觉它逐渐退后。
他不解,然后低头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淋漓的鲜血,它吓坏了吗?
“你……怕我是吗?”
也对.是该怕的,他这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胆颤,更遑论连个形佐都没有的“东西”。
“你走吧,别跟着我,跟着我没好处。”只会看见更多的杀戮,看见更多的血,然后更害怕罢了。
反正自始至终他总是独自一人,已经习惯了。
“唔……”他忽然捂着胸前的伤势。
那该死的魔物,竟在武器上淬了毒,或许他的能力无人可及,即使受伤不管也会馒慢复原,唯独中毒,他束手无策,看来必须先回去一趟了。
春萼见他眉头轻皱便知他伤得很重。
月魄总是习惯将自己的感觉藏在心底,他似是习惯忍耐,因此,能让缝皱眉,肯定伤势不轻;月魄看不见她,也还没确定他的剑会不会伤害自己,但她还是主动靠近,伸出手按住他的胸口施展力量。
他立刻感觉一阵暖意充满身体,他闭目,感受这股力量治疗他的伤口,同时他也运气将体内的余毒逼出,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眉心舒展开来。
春萼这才放心了。
“多谢你。虽然我不清楚你是谁,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然后,我要给你一个忠告,离我远一点,我无法顾着你的安全,所以有多远便离我多远,太靠近我你只会受伤,懂了吗?”他喜欢这“东西”,实在不想害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