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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看着那个野人依旧寸步不离地巴着鄂多海,就越看越碍眼,心想若是不赶紧将她收入房,不保哪天就让这野人给捷足先登了。

  “这事甭再提了。”依他的脾性,鄂多海嫁给他只会是个灾。星霄一语堵了星库尔后续的话,转对着初音说:“谈姑娘,您是明理人,知道我们这村不爱外人,可否请您给点方便,就离去吧。”

  留下,是因为这村这山里的怨念实在过多。她由远远的汉地江州雷鸣寺而来,为的是云游修行,固然她的十方师父要她量力而为,可那来自于她的天赋和由心的恻隐,却屡屡推着她,让她不得不伸出援手。

  低眸沉吟了半晌,初音不得已点了头。



  “感激。”星霄不责怪,反倒道谢,“多海,你那药赶紧拿回去,家里嬷嬷还等着,别让她捱着不舒服了。”

  星霄这一提醒,鄂多海这才想起手上的药该赶紧拿回去煎了让嬷嬷服下。

  而也因为星霄交代了生人出村即可,所以星库尔和一干将人带下山的男子,便仅能眼巴巴看着四人离去。

  只是,出了村,走往鄂家的途中,那像是想起什么的焚雁忽地说了一声:“那是麸金。”

  一回和初音行脚到了胶东地,曾见过人从河中淘金,那方式跟今日所见极肖似。

  “日照澄州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若真是金,那么那些殒命的女子跟这可有关系?”初音喃喃。



  闻之,鄂多海不免一惊。“这山头有产金?怎可能!我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

  不过她话声才落,脑子里便盘桓起先前的诸多疑点。莫非……这些人诡异的行径和种种难解之题,甚至连那嬷嬷都证实曾有过的以女祭妖神的传说,全都是为了掩覆这从不为村民所知的山中金矿?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可兹事体大了,而那似乎主导着金矿开采的星家,那一直以来因为贵为祭司而被尊崇着的星家,岂不成了杀人取财且愚民的罪魁祸首?!

  太多微小的片段疑点,太多可能连带会被揭出的巨大后果,一下子全涌到鄂多海的脑袋里,一时之间,素来思绪清明的她也不禁感到混乱了起来。

  而这时日头虽然还在高处,但那始终跟在鄂多海身边的萨遥青,在望进另一边天际一轮浅浅的、且即将变圆的白色月影悬在山尖处时,他竟像被人敲了一棍似地,错愕问了:“今日何时了?”

  “十四。”没听进他不太对劲的语气,鄂多海不经心地答。

  十四,居然十四了!再过一日便是月圆之日,而这次的月圆将会是今年唯一的血月,一遇到血月之夜,他这个半妖可会现出原形的,他居然给忘了!

  而如不离开,届时他一张口会咬了谁,都无法预期。

  望住身边的鄂多海,一向乐天笑容堆满脸的萨遥青不自觉也皱了一对浓眉。

  “咱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不,应该说从没这么多人过。”见鄂多海又带回两个人,而且还是汉地来的,身子有恙的鄂嬷嬷也不由得精神了起来,“我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过汉地来的人了。今晚要留下来吗?”

  她连说了好几个好久,且还在初音和焚雁面前走来走去,直勾勾望住他们的模样,就好像看见新奇事物的娃儿一般。

  “嬷嬷,别这样看客人,他们一样是一张嘴两个眼睛。”未曾见过老人如此的鄂多海急忙出声提醒。

  鄂嬷嬷呵呵笑开。“对啊,是客人,那我去后头多烧点菜,一会儿一同用晚膳。”

  “您身子不舒服,别忙,去歇着,我来就好,一会儿还要给您熬药。”

  在确定初音和焚雁将留下来过夜之后,鄂多海便到灶房去准备晚膳;她净着土豆皮,和着青稞粉揉面圃,忙碌的时候却始终注意着那一直站在灶房门口的身影。

  “怎么了?”将菜下锅炒,得了个空档她回过头问向那双手抱胸似在沉思的萨遥青。

  “家里多几个人,我明儿个去多打点野味回来。”萨遥青自然的口吻,宛若将自己归成她家的人了。

  “早点起床,一起去。”她回过头去继续忙碌。

  “我去就好,你留着照顾嬷嬷。”

  “两个人比一个人快。”这是他说的,而且……她喜欢跟他一起忙碌的感觉,那令她心头满满的,很充实。

  “但分工有时是必要的,而且我一个人动作也不慢。”

  听了,她手边的动作稍稍缓了下来,像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那原本还站在门边的萨遥青却已经贴到她身后,所以她回过身,仰起头,正好对住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们人说的,男主外女主内,有时这样也顶好。”低头望住她,他唇边带着笑。

  “谁跟你男主外女主……”因为他厚实的胸膛几乎抵在她的额上,那样几乎可以听到他沉稳心跳的距离,让她将那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和着唾沬咽入了喉间。

  看住他又生出胡渣的脸和定止的深黑瞳仁,以及丰厚的唇,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他抬起手,帮她拨去一绺黏贴在她颊畔的发丝。“只是去打个野味,又不是不回来,你好黏人。”

  其实是他黏人,想到可能几天不能见,心底就莫名地纠紧。

  “你要去就去,我又没要黏你。”

  就爱看她这窘状!这回他像作弄成功似地大大地笑开,并往后退开。

  他这一退,鄂多海终于松放了适才那始终憋着的气息。因为就他帮她拂去发丝的动作,教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即使脚下临着悬崖人要摔下,心跳也从未这么快过。

  她喜欢上他了,是吧?而且还不是现在才喜欢上。

  看住萨遥青走出灶房的背影,鄂多海瞧见自己抓住锅铲的手是那么地紧,紧到指节都泛白了,就因为这发现,她讶于自己的心已然早被他占去一角。

  隔日清早,鄂多海起床准备早膳时,果真已不见萨遥青;而在用过早膳后,初音和焚雁本打算就此告别,但鄂嬷嬷却央求他们多留几日。

  因为初音那亲人的特质令鄂嬷嬷全然不觉生分,令她像是寻着了知音似,将房内那只皮革箱子搬了出来。

  “我真的好久没遇到汉地来的客人了,有几十年那么久了。”鄂嬷嬷将箱内的汉文书一一拣出来交给初音。“我眼睛不好,书里头的文章虽然以往都读熟了,可这么久没读它了,极想念的,初音姑娘您可以帮我念念吗?”

  捱不过老人的请求,初音仅能接过那些书本,当她看住其中一本老旧纸书,不禁讶于那上头的线装竟仍如此完整。

  翻开书页,里头的纸张虽已因年岁久远而泛黄且微微起斑,但大体上算完整,可想而知老人对这些书的珍爱。

  “这非拓印本,是手写本呢。”初音说。

  纸上工整却带力道的字迹,由纸的正面直透反面,使得纸张微微起皱,

  那力道亦透露着书写人的性格,她猜应是名男子。轻抚着那字迹,虽未见过那人,感觉却像见着了人。

  “是啊,他不爱拓印,就爱亲手誊写,说唯有亲手誊写才能让字与文有生命,就算文非亲撰,也能表其敬意。”

  话里说到了个他,嬷嬷扬起一抹暖笑;而随着初音逐字诵念书本上的文字,蓦地她感到眼前一片白花花,眼眶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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